“小心。”楚湘靈忍住笑,不知第多少次攙扶差點被長裙絆倒的宋子君。宋子君尷尬地衝她點點頭表示謝意,隨後恨恨地扯了扯裙邊——她早說了她不能穿女裝出門!這下可好,人家行走不穩那叫弱柳扶風,一派嬌嬈,到她這裡那就是醉漢行路,一步三跌倒,真真叫一丟臉。
從客棧出來已有半個時辰,她們卻連平常的三分之一的路程都沒走到,宋子君有些暗自心焦,狠狠搖了搖頭。
頭上的垂珠鎏金簪立時一陣晃動,珠玉碰撞之聲嘩啦啦響成一片。楚湘靈大驚,連忙拿手去穩住。然後低低對宋子君抱怨道:“跟你說了多少次頭部不要有太大動作!你知道這百花髻多難梳嘛!”宋子君隻得苦笑著伸手穩了穩發髻。這百花髻是高髻反綰的一種,將頭髮往後攏結,用絲線結扎,再分若乾股,翻綰出花式。美則美矣,只不過一頭長發都頂在腦袋上,還丁零當啷綴著一頭釵鈿,實在加重她不少負擔,平日裡著男裝,隻消一根長簪一綰一束,哪來那麽多麻煩?她微歎口氣,拉拉自己的寬袖,看著楚湘靈,終於道出從剛才起就一直盤旋在心頭的疑惑:“你不是故意整我的吧?我看不是所有女子都得裝飾得這麽……繁複啊?”她本想說累贅,又怕傷了為她折騰了一早上的楚湘靈,隻好選個比較中性的詞。
楚湘靈眉梢一挑,揚了揚下巴,用目光指向宋子君的面紗。宋子君立馬閉了嘴,再不多話。
——這年頭,除了極富極貴人家的閨秀,哪家女孩兒上街還這麽藏著掖著的?簡直就是刺客在大白天穿夜行衣——欲蓋彌彰啊!所以她楚湘靈真是“迫不得已”才給宋子君換上這套廣袖對襟長裙,“迫不得已”才梳了般配這套行頭的百花髻,“迫不得已”才讓她珠鈿簪發,纓絡纏身,裝扮成大戶人家的小姐,自己扮成丫頭跟在一邊服侍。哦,天可憐見,她真真是“迫不得已”的啊——就算那套行頭是她一早就準備好了的,阿彌陀佛,宋姐姐,你要相信,她其實真的也是無可奈何啊。
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楚湘靈仿佛很體貼地道:“還是把面紗拿下來吧。趁現在天色還早,還來得及換身衣服再出來。”宋姐姐縱然不算絕色,打扮起來也是眉目清靈,別有風姿,遮遮掩掩的豈不可惜?
“不必!”宋子君立刻道,語調平淡,無喜無怒,聽不出在想什麽。她整了整長裙,徑自向前走了兩步。
楚湘靈撇撇嘴,偏著腦袋站在原地,默默數著——一,二……
果然,三字剛冒出頭,就見眼前的身影一踉蹌,眼看就要跌倒。楚湘靈噗嗤一笑,剛準備上前攙扶,卻面前一花,一個緋色長袍的年輕人已眼疾手快地攙了宋子君一把。
宋子君習慣性地要拱手稱謝,卻突然發現自己現在的裝扮做此舉動已是不妥, 一時呆立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那年輕人一扶起宋子君立刻撤手,面色赧然,竟微微紅了臉。訥訥地說了句:“小姐小心。”就匆匆忙擦身離開了。
楚湘靈看著有趣,不由咯咯笑了起來。宋子君橫她一眼,然後走到她身邊無奈道:“要不,我還是換回男裝吧。這個樣子,我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就不要說話啊。”楚湘靈笑嘻嘻道,“反正小姐本就是一字千金的,有事讓丫頭我代言就好。”想臨陣脫逃?沒門!
宋子君苦笑:“我們這等速度,真到了大明寺,別說看戲,怕就連上晚香都來不及了。”
楚湘靈聞言微微皺眉:“這倒是個問題。”
“所以,不如還是讓我換回男裝,我們盡快前往,說不定還能搶到下午的位置。”宋子君一見有門路,立馬循循善誘。
楚湘靈瞪她一眼,忽然又嘻嘻一笑:“何必這麽麻煩,小姐跟我來。丫頭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