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眼見她對自己的無限牽掛和深情,心中微微一動,在眼前注視,伸手輕輕撫過她白皙柔嫩的面頰,拭去她匆促而下的淚珠,低聲安慰她說:“不要怕。我既然如此安排,便有十分把握,相信我吧。”
雲蘿迷朦的眼神帶著擔憂,但她不想在此際給予他更多的負擔和壓力,她將一雙清澈的眼睛看向他黑眸深處,篤定地點了點頭,緩聲說:“我相信你,我和你一起去。”
她的回答,更激起他作為男人的保護欲和榮譽感。
祁舜驀然抬眸,年輕的面容帶著堅定和嗜血的神情,冷然下令道:“祁國生死存亡皆在此一戰,凡此次願跟隨我出征晏口迎擊荀國者,異日論功行賞,官拜三等將軍。”
祁國三等將軍,較之山河關總兵還要大上一級。
那些追隨而來的祁國將士早已滿腔憤怒,一心為遭受陰謀暗算的祁國守城兵士復仇,此刻見國君禦駕親征,許以封侯之諾,豈有不願之理?連同山河關總兵在內,眾人一起刷刷跪地叩首,齊聲應道:“微臣願隨皇上一統征戰荀國!誓雪晏口之恥!”
祁舜昂然抬眸,遠處草原上竟有兩匹一模一樣的黑色駿馬,隱約可見馬上乘坐著兩名劍客,一紫一白,正向他們所站立之處疾馳而來,他們的影子漸行漸近,赫然正是墨無塵與冷千葉二人。
他們飛快來到祁舜面前,墨無塵依舊是一副閑散嬉皮之態。他身穿一襲竹著牡丹花葉的紫色錦衣,似笑非笑地說:“祁兄征戰荀國。怎能少了小弟?是覺得我不堪為用嗎?還是你心目中隻記得我地八百弟子,卻忘了他們的掌門人?”
冷千葉攬緊韁繩駐馬,銀色面具在初升地晨曦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淡淡開口,說道:“我從小立志不干涉六國紛爭,不過如今情非得已,我願以助你征戰祁國為條件。向你討一個情面,請你贏得此戰後釋放我的舅父和表妹,給他們一個安穩居所頤養天年。”
祁舜靜靜地看著他們,黑眸中閃出一抹難得的激動神采。
墨無塵身為墨家掌門,即使他門下弟子必須遵從枯木令的調遣,他也沒有必要親自涉險參與這一戰;冷千葉向來以隱逸江湖之世外人自居。即使他不來幫助他,直接向他提出要求饒過衣帝父女性命,以二人多年相交之情誼,他也不會不給他這個情面。
他們二人分明是有心助他贏得與荀棲鳳之間這一場實力懸殊的惡戰,這樣的朋友是他真正地朋友。
愛情,讓他背負著對她的責任,因為這責任而努力給她平靜和安寧。
親情,讓他甘心與自己的弟弟平分秋色,以慰祖先在天之靈。
友情,讓他信心倍增。他們支持遠遠勝似軒轅劍的鋒利。無論前方有多麽險惡,他會更加充滿信心。
即使不能如當初所願稱霸天下統一六國。他所得到的已經遠遠超過了他想要的一切。
冷千葉等待著他地回答。又輕輕問了一遍說:“不知我能否討得這個人情?”
祁舜沒有回答他,帶著雲蘿從他們兩匹馬之間策馬急衝向前。仿佛過了很久,草原上才響起他冷肅而輕淡的聲音道:“你們既然有心而來,我怎能讓你們掃興而歸?跟著我的馬一起來吧!”
墨無塵與冷千葉二人對視一笑,彼此心照不宣,不約而同地向祁舜身影消失處加速飛奔。
兩日之後,晏口城外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惡戰。
荀國二十萬大軍與祁國不足十萬的人馬在晏戰拚殺,祁團中有祁國訓練有素的騎兵和步兵,有擅長奇門遁甲、行軍布陣的墨家弟子,有擅長輕功心法、神出鬼沒的劍湖宮弟子,還有熟悉衣國附近地形的衣國新降士兵,這些人馬看似是烏合之眾,在祁舜的統一指揮下各盡所長,發揮出不可預料地強大力量,每個人幾乎都可以以一敵十。
與此同時,燕桐率領燕國二十萬騎兵突襲荀國西北沿線,荀國腹背受敵應接不暇,在前方進攻地將士聽說西北戰火連綿,軍心立刻動蕩不安,士氣便低落了一大半。
十日之後,荀棲鳳在晏口不敵祁舜,傳令荀國及姬國將士撤回荀國境內,衣國境內局面漸漸穩定下來,祁舜再一次發出乘勝追擊的指令,命顯慶回軍十萬,與當日攻防晏口地五萬余祁國兵馬一起反攻荀國,與燕桐南北同時進軍荀國。
荀棲鳳不得不向早已臣服地姬國和滕國發出求救國書,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姬國與滕國這一次竟然拒絕再聽從他地號令,不再對他施以援手。
城外晏口城外一處營帳內,雲蘿低頭拈起針線,認真地修補著祁舜黑色錦衣上的一處破漏,她補完最後一針,透過帳側的小窗看去,窗外群山崔嵬,日影偏斜,夕陽瑰麗,已經接近黃昏。
祁舜從中軍帳內議事完畢,漫步走到雲蘿所居住的營帳前,恰好從窗口看見她托腮凝望,膝頭上放置著一件他的衣裳, 她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粗布衣裙、藕色鞋襪,清麗的小臉上染了歡欣的笑意,側影秀美可人。
將近半月之久,她無怨無悔地跟隨著他一路征戰奔波,她住在最簡陋的營帳中,穿易於打理的粗布織衣,吃著與軍營將士們相同的粗礪食物,卻從沒有一句怨言,反而時常洋溢著開心的淺笑,仿佛只要與他在一起,就是她最大的幸福與快樂。
祁舜看著她恬靜而甜蜜的小模樣,移動腳步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夜幕降臨之時,祁舜閱兵歸來,伸手掀開營帳的帷幔,輕輕地走了進去。
孰料,眼前一切全然不是他剛才所見,雲蘿手中曾縫補的黑色錦衣疊放整齊至於矮幾上,幾縷黑色絲線墜落在地,案角一方素白書簡,仍有淡墨余香,佳人已渺無蹤影,
他心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急速伸手拿起書簡掃視過去,轉眼之間,他全身的血液急速冷卻凝住,幾乎凍結為冰。
書簡之上是她清秀飄逸的墨跡,僅有寥寥數字:“天意弄人,徒歎奈何?咫尺天涯,各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