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玻璃窗,眺望夜上海浮動的繁華美景,林寶兒仿佛坐在雲端。87層,這種高度是她從來不曾想象過的,不愧叫做“九重天”。田暮臨行前應允她的奢華,終於兌現了。據說這座大廈的高度世界第三,而她此時就在它直叉雲霄的尖椎頂端。這種感覺真奇妙。她從房間上來這裡還要經過20幾層樓,透明的觀光梯果然就是“時空隧道”,瞬間將她載入人生中的不可能。
她不過是個極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沒有高等學歷,也沒有安定的工作,她是如此卑微。她父母一個月辛苦賺到的錢加在一起不夠這兒一日的房錢。她現在居然能夠坐在這個奢華的酒廊品嘗泰國蝦餅。只因她此生跟了田暮,而田暮能夠縱容她放肆揮霍。她清楚他並非富可敵國,尤其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國際大都會,他的那點身價算的了什麽?滄海一粟而已。可他對於她舍得!
田暮的眼光從窗外黃浦江畔的流光異彩中收回,聚焦在林寶兒嬌好的容顏上。這個女子在身邊陪了他近四年的時光,卻從未開口要求過什麽?名分,金錢都沒入得她的眼,她想要的只是他,而他卻給不了她。他欠她的,該彌補她一些吧,只要她開心,他決不會吝惜錢財。
“寶貝兒,喜歡這裡嗎?”他握住她的玉手低聲問到。
“象在夢裡。”她依舊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周圍的一切都太不真實。這兒離她的正常生活實在太遙遠了。
“去”浦勁“玩一下嗎,就在下邊裙樓?”田暮建議。
“幹嘛的?”
“這裡的娛樂中心,可以跳舞。樂隊很不錯的。以前和朋友來過一次。”他解釋到。
“算了,太吵。我們回房間吧。”林寶兒覺得把昂貴的房間閑在一旁是種罪過,她急於體驗此生最奢侈的睡眠,華美的房間加上鍾情的男人。
清晨兩人早早離開了廣廈林立的浦東,直奔林寶兒一直很向往的“霞飛路”。剛到“百盛”門前的小廣場,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經讓她眩暈。她甚至害怕自己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會被擠丟,緊緊攥著田暮的手不放。
東方香榭麗舍果然非同尋常。奢華中透出精致的浪漫。梧桐夾道,店鋪林立,美女如雲,一切都讓林寶兒目不暇接。她仿佛展翅飛舞的鳥兒,在匯集了海量著名品牌的購物天堂裡翻飛著。她擁有了的粉紅手袋,雅詩蘭黛的整套化妝品,還有很多不算大牌卻很別俱匠心的漂亮衣服。她喜歡看田暮刷卡時的輕松神態,好象那些錢根本不是他的。
她提著心愛的戰利品春風得意的走在街上,他在身旁殷勤的往她嘴裡喂著哈根達司。她那天中斷了減肥計劃,吃了太多的東西。仿佛每條街道上都有數不盡的特色小吃,梨膏糖,吊瓜子,烤麩,老婆餅,糕團……她根本無暇去顧及正餐。午後的庸懶時光,完全留在了“香樟花園”,兩人在咖啡的苦澀回味中,執手相對。林寶兒不在乎玻璃窗前他們二人已經成了千萬過客眼中的風景,或許也只有在家鄉以外的陌生地,他才真的隻屬於她一個人。
傍晚,牽手漫步在有著濃濃異域風情的梧桐大道上,教堂,咖啡廳都被釀進落日的蜜糖裡。比起奢華的巴黎春天,華亭伊勢丹,她更享受此刻法國梧桐下的寧謐與浪漫。她的心仿佛被他溫柔的掬在掌心裡。
正當林寶兒乾枯的情感盡情承受雨露的濃濃滋潤之時,田暮卻意外接到了小葉的長途電話。他臉上刹那間顯露出慌張,怕被身邊的林寶兒發現電話那頭是他的往日情人。他故意壓低聲音,並且盡量隻作“恩”,“啊”之類的回答。
他實在是太低估女人的敏感了。從他講話的神態,她已經清楚的判斷出電話對方的身份,即使不是小葉也一定是田暮的其他女人。
“誰?”話一出口她就覺得自己問的很多余,仿佛站崗的哨兵。
“一個朋友。”他或許真的不應該撒謊,他不知道為什麽害怕她知道真相。
“沒騙我?”林寶兒在給他改正錯誤的機會。比起沾花惹草,她更痛恨他欺騙她。
“怎麽會。”他一臉輕松,卻不知她心中的口子被生生的撕扯開來,分明血色淋漓。
“田暮,她找你幹什麽?”林寶兒鼓足勇氣攤開來說。
“誰?”
“別裝了,你的演技太一般了。”她不耐煩的大聲抱怨起來,引來了過路外賓的側目。
“你別這樣好嗎,讓我很累。”田暮覺得眼前的林寶兒已經完全不是當年那個讓他毫無壓力的紅顏知己了。不知為什麽,她常常讓他覺得很累。
“我也累。”她自己都很討厭現在的自己,她就不能別那麽較真嗎?很久以來,她或許已經在安守妾的身份了。她能夠容忍他太太的存在,卻無法接受他有另外的女人,尤其是小葉。她只是一時搞不清她為什麽那麽針對那個女人。或許是因為小葉美的沒天理,讓林寶兒感覺到很大的壓力,也或許一直認為田暮還深愛著那個傷了他的女人。
“我想,我們都需要一些時間冷靜的好好想想未來。”田暮已經無法判斷這段感情還有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若是兩個人都痛苦,何不放彼此一條生路呢?
夜色給了活色生香的新天地,手中的酒杯斟滿石庫門中凝固的時光,可他們卻都絲毫看不到後世的輪回。四年或許是個劫數吧?
告別黃浦江畔拔地鑽天的水泥森林,走入杭州西湖萬傾的渺渺煙波。林寶兒仿佛是來這裡尋找答案的。六和塔格窗外的煙雨,靈隱寺淡淡飄香的月桂。錢塘江江流千古,西湖月月影萬年。流傳千載的動人詩句在腦海裡不斷閃爍,林寶兒在現實與夢幻的交錯中穿梭。她已被這山色空蒙的西子湖完全迷住了。
小雨一直下個不停,沾衣欲濕,勾勒出溫潤的江南。他依舊陪著她畫船聽雨,卻始終不講一句話。
不為欣賞天下聞名的西湖十景,隻為看橋邊紅藥,雨打芭蕉。她的意識中又浮現出青蛇中結局的對白“我到人世來,被世人所誤,都說人間有情,但是情為何物?真是可笑,連你們人都不知道,等你們弄明白了,也許我會再來。”
“田暮,我們是不是真的已為情所累?因此都不快樂。”沉默了兩天,林寶兒終於開口問道。
“或許。”
“感情仿佛那種藥,用的合適是良藥,用的過量是毒藥。”她感悟。
“是啊,象毒品,初時是天堂的快樂,結局是地獄的痛苦。”他講話時望著畫舫外的浩淼煙波,一臉凝重。
“戒斷它。”她不信自己沒有這個意志力。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明知是坑,卻偏要往下跳,摔斷了腿還要費力爬上來。我們都是白癡。”田暮冷冷的評價。
林寶兒沒有正面回答,遙望著霧雨中依稀可見的雷峰塔,幽怨的吟頌起她一直喜歡的那闕歌詞:“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緣生緣死,誰知,誰知?情終情始,情真情癡,何許?何處?情之至!田暮,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一切隨緣吧。 ”
“呵呵。”他輕笑,背影依舊如初見時一般瘦削。
“你究竟愛過我嗎?”她不斷懷疑他對她的感情能不能叫**。
“不知道。”他的回答讓她的心沉入痛苦的谷底。
她執著了四年得到的竟然就是這三個字“不知道”,他竟然不肯發發慈悲說“愛”。他一直當她是什麽呢?他心痛時的良藥嗎?
她陪他度過了生命中一段孤獨的灰暗歲月。小葉的回心轉意或許就是她的終曲吧。她懷疑自己不過是個情感的替代品而已。
“別亂想了,畢竟我要了你。”他的話仿佛是說他們之間只剩下身體的情分。
“呵呵。”這次輪到她笑了。她林寶兒根本不稀罕男人的施舍。若得不到他的心,她寧可不要。
“早點回賓館休息吧,這幾天來一直沒睡好。”田暮一切如常,把林寶兒攬在懷裡。而她的心卻已經結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