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一會,林清玉哪裡能忘了水雲煙,第二天就忍不住悄悄地又去找她了。就在戲班的後台,面對林清玉如晨星般的雙眸,方涓終於說出了自己的身世。
林清玉被深深震動了,他握緊了方涓的手,堅定而柔和地說道:“涓兒,嫁給我!我要娶你!”
方涓當時就嚇得跳了起來:“不……不行,林公子,你是解元公,是有功名的人啊,怎能納優伶為妾,會有損你的品行的啊!”
官宦之家出身的方涓,還是知道一些規矩的。讀書人如果納娶倡優,被人告發到學裡的話,那是很有可能被剝奪功名的,所以她不能害了林清玉。
誰知林清玉卻皺了皺雙眉:“哪個說要納你為妾了?我要娶你為妻!”
娶為妻?方涓更暈了,“你……你不是已經和華家二小姐定下了親事了嗎?”那天自己去林府唱戲,明明聽見那個名叫鳴珮的丫環說了啊,她們未來的三少夫人,是華家二小姐。
“我喜歡你!我要娶你!”林清玉並不多做解釋,“我這就去求爹爹,退了華家的親事!”說著,他起身就走。
方涓一把沒拉住他,不覺哭了:“林公子,不行的!……”
然而方涓的淚水卻讓林清玉更加堅定了,他停了一下,說道:“放心!我不會連累你的,我會自己處理好此事再來找你!”
說到這裡,林修羽低了頭。夏智軒微微一笑:“林公子是不是直言要退婚,所以被革了功名?”
林修羽苦笑著點了點頭:“是,華家一怒之下告到了知府那裡,知府大人讓我選,要麽婚約依舊,功名也依舊;要麽婚約解除,功名革去!”
夏智軒微笑著搖了搖頭,真是個書呆子啊!又笑著問道:“那你們又是怎麽到的京城,如今你又怎麽一個人在這裡了呢?”
林修羽道:“我放棄了功名,爹爹大怒,他很快就查出了是因為涓兒的緣故,所以讓人把涓兒抓了起來,說她蠱惑人心,是個妖物,要處死她!而那華家雖然將我告發,革了功名,華小姐卻是說什麽也不同意退婚,說是一女不事二夫,若要退婚,她就自盡!”
蘭鵑莫名其妙:“她又沒有嫁給你,什麽一女不事二夫,你和她幹什麽了?”
林修羽驀的紅了臉:“姑娘說得是什麽話,就算有婚約,未行花燭之禮,在下能與她幹什麽?難道姑娘以為我是那禽獸不如的人嗎?”
見蘭鵑一臉的迷惑,夏智軒倒笑了:“你不是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嗎?怎麽不知道這女子定下了婚約就如同已經嫁人,解約另嫁,便如同二婚了!”
蘭鵑翻了一個白眼,好象是有這麽回事吧。有一個什麽縣志裡說過,一個女子定了婚約,後來那男子因為耍流氓被官府抓了起來,女子的爹娘便要退親。按理,這是男子的錯,退婚也是被允許的,可是那女子非說什麽一女不事二夫,她的爹娘還沒退婚,她先懸梁自盡了。這叫什麽事情嘛!簡直就是有病!想不到這麽才高又倜儻的林公子,也會遇到這麽有病的女子,實在是可憐!自己想著,便非常同情地看著林修羽。
“華家的婚約沒法退了,涓兒又被關了起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在夢柯戲班戚班主的幫助下,隻好假裝先答應了不退婚,讓他們放出了涓兒,然後由戚班主帶著夢柯戲班先離開了臨安府,在金陵等我。我假說會文訪友,也離開了家鄉,繞道來到了金陵,找到了涓兒,就托人帶了信回去,說明我已娶涓兒為妻,不回去了。
“家父接信大怒,功名被革,已令本房受盡了族人和鄉親的嘲弄。如今又與伶人成婚,不僅使父母臉面盡失,族長也很快找上了門來,將我逐出了宗族!”
蘭鵑呆呆地聽著,想起方涓曾說過的話,讓她不要太在意名份。當時還以為她是在為方浩辨解呢,誰知道她原來是自己深受其苦,所以才說了這樣的話。
“因為寄信已經暴露了我們的行蹤,戚班主怕林家或是華家會有人來找麻煩,於是就一路北上。到了濟南府,有戚班主的老相識在,給我們找了個戲園子安定了下來,我就成了戲班的琴師了。只是涓兒對我的功名被革一事總是耿耿於懷,不肯就此罷休了。
“去年我們突然聽說肅王手下有一個叫方浩的人,平息寧王謀反有功,被封為靖義侯。涓兒便說與她的哥哥同名,定要來京城看看,我隻好隨同前來。”說著,勉強笑著看看蘭鵑說,“接下去的事情,蘭姑娘都是知道的罷!”
可是說了這句話,眼中卻濕潤了,自己長歎了一聲,慢慢說道:“涓兒被接回侯府後,將我們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她哥哥說了。可是靖義侯卻大怒了,說是娶為妻,奔為妾,更何況我在家鄉的婚約並沒有了斷,將我叫進府去問,究竟將涓兒當成了什麽!”
蘭鵑一撇嘴說道:“當成什麽?你不會跟他說啊,連功名家鄉都丟棄了,和他的妹妹浪跡天涯,他覺得你是將他妹妹當成了什麽呢?”
林修羽苦笑了一下:“這也不能全怪靖義侯,堂堂七尺男兒,若是連個名正言順都給不了自己的妻子,那是怎麽也說不過去的!”
“那你如今要怎麽辦啊?”蘭鵑問道,想了想又覺得不對,便追問了一句,“方浩要你怎麽辦啊?”
林修羽遲疑了一下:“靖義侯的意思,要我回轉家鄉,三媒六聘再來娶涓兒!”
夏智軒一笑,插話道:“他就不怕你一回家鄉,就被披紅掛綠,成了人家的乘龍快婿了?”
蘭鵑忙接道:“就是,這個人怎麽這樣食古不化啊!只要你們夫妻恩愛,那什麽媒什麽聘的,有什麽要緊啊!這媒啊聘的都齊全的,還不是一個個逛青樓、置外室的,尋花問柳、三妻四妾的,哪樣少了?真是!”
夏智軒看了蘭鵑一眼,問林修羽:“那林公子就此回去了嗎?”
林修羽默然無語。
蘭鵑急了,看著夏智軒說:“你不是說他回去就要給人家當乘龍快婿了嗎?怎麽還叫他回去啊?”
夏智軒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著林修羽,見他實在是委決不下,便笑道:“林公子如果願意相信我,請隨我們回轉京師可好?鄙府戲班中,正缺少似林公子這般精通音律之人呢!”
蘭鵑和林修羽同時轉頭去看他,林修羽若有所思,蘭鵑卻徑直問道:“你留著林琴師幹什麽?回轉京師,他又怎麽能和方姑娘再團圓?”“
夏智軒沒有回答,只是問林修羽:“怎麽樣?林公子,你的意思呢?”
林修羽點頭道:“我願隨夏公子一起進京!正如夏公子所說,回鄉就要履行婚約,那就與涓兒永遠無緣了。留在京師,也許還有一線希望呢!”說著, 將眼角余光掃了一下蘭鵑。
蘭鵑一怔,怎麽?難道你要我去和方浩說嗎?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我才不理他呢!她轉過頭去,裝作沒看見林修羽的眼光。
夏智軒笑了笑:“正是!留在京城,或者會有希望呢!”說了這句話,便將紫媚叫了進來,吩咐道,“你送林公子回自己房中去,記著明日叫林公子和我們一起上路!”
這句話讓林修羽有了幾份安心和喜悅,他彬彬有禮地告辭了。
蘭鵑卻是莫名其妙了,這個夏智軒,他要幹什麽啊?幫助林修羽嗎?可是王府密使好象不應該這樣多管閑事的吧?!
於是夏智軒去看蘭鵑的時候,見到的卻是她一臉的疑惑,自己倒笑了:“怎麽了?”
蘭鵑迷惑不解地說:“我倒是沒怎麽了,可是我不知道你是怎麽了?”
夏智軒的神色似乎變了一下,隨即又和煦如常了:“你不覺得林公子和方姑娘如果勞燕分飛的話,實在是可惜得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