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雲垂了頭,低低說道:“先生不該事事都順著蘭相公才是!她在宮中泄露了身份,帶來的危險之處,難以預料,先生難道不要和她說明白嗎?”
夏智軒淡然一笑:“說明白了,也已經泄露了,於事無補,反令她擔憂!她和我們不一樣啊!就不要嚇著她了,我會小心的!”
說著,給了輕雲一個勸慰的笑容,輕雲臉上一熱,順從地避過一邊,讓夏智軒先出去了。然後自己又在房中站了一會兒,讓心兒慢慢地平靜下來,這才走出了房門,朝花園走去。
夏智軒回到房中,果然蘭鵑還在撫琴,琴譜卻被她扔在一旁。夏智軒有些奇怪,拿了琴譜過來笑問道:“怎麽了?連譜都不要就會了?”
“看不懂!”蘭鵑倒是乾脆得很,她一向是看五線譜的,對於這種記著什麽宮,又是什麽徽,什麽羽的琴譜,自然是一竅不通的。
夏智軒笑著搖搖頭,看她憑著對曲調的熟悉,正努力地用瑤琴在彈奏琵琶曲,倒也佩服她的聰明,對於音樂,她似乎有著超強的理解能力。
好容易一曲《高山流水》撫完,雖然和真正的古琴曲有些差異,但也**不離十了。因此蘭鵑收了手,便得意地問道:“有沒有錯了?”
夏智軒笑道:“你問的是琵琶曲還是古琴曲?”
蘭鵑見被他識破,便白了他一眼,隨即就笑著拍拍身邊的繡墩示意他坐過來,一邊問道:“王府那邊沒事吧?王妃好嗎?”
“好!”夏智軒笑著應了一聲,依言在她身邊坐了,卻問道,“蘭兒,我記得你曾和我說起,說是明年便是皇上的大行之年,那你可知皇上大行是在幾月份?”
蘭鵑愣了一下,乖乖,歷史專業畢業考的時候,也沒有考到這麽冷僻的題目啊,他要幹什麽?蘭鵑抬頭奇怪道:“你問這麽仔細幹什麽?我也不清楚,如果二十四史裡連這樣的細節我能要記得很清楚,那我豈不是成電腦了!只知道他應該是回來不久就死了吧!”說著,便鎖緊了眉頭,苦苦思索。
“他應該是在回京的路上落水生病的,然後就一路回來,好象回到京城還搞了個什麽儀式!哦!對了!”蘭鵑突然興奮起來,“我記起來了,書上有寫著,皇帝祭天的時候突然吐血了,然後就病情加重死了!”
夏智軒一驚,沉吟道:“這麽說來,應該是在正月裡了?”
蘭鵑想了想,也點點頭:“應該差不多吧,反正就在兩三月份了。”
夏智軒一笑:“那好!我知道了!”說著,又要出去,蘭鵑卻叫住了他。
“俗話說,天機不可泄也,我如今把天機都泄給你了,你怎麽都不謝謝我就走了?”
夏智軒停住了腳步,無奈一笑:“晚上回來,我給你當琴譜如何?”
蘭鵑拍手笑道:“你怎麽知道我有這意思的?”
林修羽是第二天一早就走的,送走了林修羽,夏智軒就和輕雲一起去了南韻戲班,蘭鵑則在自己的房裡練琴。昨晚夏智軒幾乎把所有的古琴曲都撫了一遍給她聽,因此她今天便憑著記憶開始一個一個曲子地練了。
一直到午時,輕雲才回來,然後伺候蘭鵑吃飯、喝藥。中午又沒收她的瑤琴,逼她睡了一覺。
等蘭鵑一覺睡醒,一整天都沒有露面的夏智軒才出現在她房裡,告訴她二天后去見鄭氏。
“你有說服她的辦法了?”蘭鵑驚喜地問。
“也許……”夏智軒微微一笑,“我們可以讓她見到皇上。”
蘭鵑卻並不高興,看著他,眼中滿是擔憂:“不會有危險嗎?”
“應該不會!”夏智軒在她對面坐了,“只是要等些時候,不過女孩子們要送走,也要有一段時間的,所以倒也不急。”
蘭鵑還是不能放心:“那就等見了鄭娘娘再說罷!萬一她又提出來要和皇帝說說話什麽的,那我們怎麽辦啊?”
正說著話,輕雲突然來了,對蘭鵑說:“方姑娘來看蘭相公了。”
蘭鵑奇怪了:“她這個時候幹什麽來了?就是要問消息,也沒有這樣急的罷!林公子才走啊!”
夏智軒一笑:“或者就是來看看你的,何必多心!”說著,站起身道,“我先回去吧,你好好和方姑娘聊聊,不要太擔心了!”
蘭鵑點點頭,眼中卻依然是不盡的擔憂,看著夏智軒出去。
輕雲突然低低道:“蘭相公可是擔心先生?”
蘭鵑歎道:“如何叫人不擔心他,如今我們是兩頭不討好,又要防備太后,又要防備王府,分明是如履薄冰!叫人想起來就是心驚肉跳的!”
輕雲道:“既然蘭相公都知道,便不該多管閑事才是!那靖義侯和公主,本來就是太后的棋子,是好是壞,且與我們何乾?要蘭相公費心撮合!”
蘭鵑先有些著惱,輕雲什麽意思?就算她是王府密使,也不該如此冷酷罷!難道她沒有看見雲泰公主是那麽地可憐嗎?怎麽說這樣的話。可是轉念一想,如果這件事要自己或者夏智軒付出生命的代價,那麽對於輕雲來說,確實是不值得的。
在輕雲的眼裡,她是小姐,而夏智軒則是她最為關注的人,誰也沒法和他們相比的。想到這裡,蘭鵑倒有些歉意了,她為難地說道:“輕雲,雲泰公主很可憐的!她除了是公主,其他什麽也沒有!”
“已經是公主了,她還要什麽?”輕雲冷漠依舊。
“輕雲!話不能這麽說的!”蘭鵑艱難地解釋道,“你雖然是個婢女,可是你有小姐和你情同姐妹,你的心裡,還可以悄悄地掛念著夏先生,你也可以學文習武,還可以和這麽多小女孩們一起玩笑戲耍!可是公主卻什麽也沒有,她沒有閨中姐妹,沒有心心念念可以惦記的人,無論做什麽,都必須循規蹈矩。連招見自己的丈夫,還要看管事嬤嬤的臉色,難道你不覺得她可憐嗎?”
輕雲的臉色舒緩了一些,但還是有些不滿:“也許蘭相公說得對,公主確實可憐!可是這天下可憐的人也不止公主一人!蘭相公可憐得過來嗎?小婢只是不希望蘭相公和夏先生再涉險了,你們自己的處境就已經很危險了!”
蘭鵑不好意思地低了頭:“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見蘭鵑一副小媳婦的模樣,輕雲倒不好意思起來,覺得自己好象有些以下犯上了, 便忙低頭道:“蘭相公不必如此,小婢就是擔心你們,所以想提個醒!”
蘭鵑勉強一笑:“你說得都對!你要一直都這樣,有什麽事情,就和我說。我若是做錯了什麽,你也要告訴我。他……他怕嚇著我,有些事都不和我說,我知道的!”說著,自己心酸起來,眼中竟漸漸浮起了雲霧,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輕雲隻好反過來安慰她:“蘭相公不用擔心的,夏先生說得沒錯,其實沒什麽事的!我這就去請方姑娘進來,你們說說話吧!”
蘭鵑這才收了愁容,努力笑著對輕雲說:“你說方姑娘都快要出嫁了,她不好好在侯府裡準備嫁妝,跑我這裡幹什麽來了?”
輕雲也笑笑:“這個小婢就不知道了!大約是舍不得蘭相公,來說說話,道個別罷!”說著,一邊就幫蘭鵑收拾了琴桌,將琴裝入囊中,放到了架子上,又順便理了一下書案。
趁她在整理書案,蘭鵑突然想到什麽,隨口問道:“輕雲,你見過鄭娘娘沒?”
“見過!”輕雲乾脆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