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薰感覺到有一隻手輕放在自己額頭上,過了片刻,一個蒼老的聲音道,“病情應該無礙了。”
“那就好,萬一人死了,主上那裡定要怪罪我等辦事不力了。”葉聽到另一個沙啞的聲音道,說完之後,他又問道,“萬一人清醒過來怎麽辦?”
“放心吧,我失魂散的功效至少還有半天呢,而且就算是人清醒了,短時間內也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與昏迷無異。斷不會打擾我們行事的。”那蒼老的聲音道,口氣裡帶著些許得意,似乎對自己什麽失魂散的功效極為自信。
“馬上就要進城了,可千萬不要出什麽岔子啊,還是再添些藥量吧。”另一人放不下心,建議道。
“也好。”蒼老的聲音遲疑了一下,答應道。
葉薰感覺有什麽東西放到了自己鼻子前,隨即一陣異香撲鼻而來,想必就是那什麽失魂散了,她趕緊閉住呼吸。可香氣凝聚不散,還是吸入了不少,立刻覺得一陣頭暈眼花。
片刻之後,感覺劑量差不多了,兩人收起了迷香。有一人在車壁內側按了按。也不知道是觸動了什麽機關,葉薰只聽見一陣“咯吱咯吱”的輕響,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下沉。
緊接著頭上一聲“哢嚓”,像是擋板一類的物件合了起來。又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是有人往車內放了什麽東西。
之後兩人一邊談論著入城時候的細節。一邊關上車門遠去了。
被困在車內地葉薰忍不住暗暗叫苦,她睜開眼睛。四面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了,只有嗅覺敏銳地察覺到依然殘留著狹小空間裡面的迷香,像是繚繞纏綿地毒蛇,盤旋不去。隨著低迷的香氣,困意一重重湧上來,帶著極甜美的誘惑。讓人忍不住就要閉上眼睛,沉浸在酣暢的睡眠裡。
自己應該是被關進了馬車底下的暗格裡了吧。馬車的暗格不可能有多大,既然隱藏了她,四面空氣卻又並不流通,應該不會關閉多久,否則。自己這個重要的人質豈不是要被活活憋死了。葉竭力開動腦筋思索著,阻止住自己睡過去,剛才那個人說馬上就要進城了?是進什麽城?難道是京城?
京城地門禁排查最為森嚴,如果自己能夠在城門守衛搜索的時候發出聲音求救……可是自己全身都不能動彈,怎麽發出聲音來?
葉薰雖然盡力讓自己保持著清醒的思考,可瞌睡蟲還是越來越強烈,更兼全身都難以動彈,想要驅趕睡意也無計可施。就在她掙扎不住要睡過去的時候,馬車忽然一頓,外面傳來一聲充滿官腔的呼喝:“幹什麽的?有文書嗎?”
“小人是滄州文善堂地二掌櫃。過來運送藥材的。這幾車藥材都是軍中前鋒營定下的貨,文書憑證在此。請幾位軍爺檢視。”車外一個聲音傳來。就是剛剛入車探視自己的那個沙啞的聲音。
他一邊恭敬地回稟著,一邊遞上了文書。文書底下當然沒有忘記塞上一小包銀子。
文善堂是大周南方專營藥材的皇商之一,從皇宮禦醫館到各營軍中所用藥材不少都是由他們采買提供的。
聽說是軍中的藥材,守城士兵也不敢輕視,從領隊手裡接過了文書翻看了幾頁,果然各種證明都一應俱全。幾個士兵又湊近馬車裡面看了看,都是川烏三七之類的軍中常用傷藥,幾大車裝的滿滿地。
眼見並無可疑之處,將銀子揣進懷裡,守城地士兵揮了揮手,放行道,“走吧。”
這一關便算是平安通過了。趕車的正要揮鞭驅動馬車入城,卻見到前方地人群一陣騷動,似乎有什麽車駕隊伍正向這邊城門走近。
路上地行人紛紛避讓,躲閃到路邊。伴著急促的馬蹄聲,來人很快進入視線,是一隊百十人左右。京城的大街本就商鋪林立,行人接踵,一下子被了大半的空間,街道便難以通行了。
文善堂的人眼見這隊騎兵是衝著城門這邊來的,連忙驅趕著車輛,躲避到路邊。
騎兵瞬息即至,當先領兵的是一個年輕人,一身輕便的銀色軟甲,舉手投足皆是清爽利落,快馬疾行之間,如一道銀色的光箭,光彩閃耀,直刺地人睜不開眼去。他的衣著裝備本與眾人無異,但也不知為何,卻叫人第一眼看過去,視線便不由自主地落到他身上。
走的進了,眾人才看清楚他的相貌,竟生的出奇的俊美,他身後太陽正偏西,流溢幻彩的霞光鋪滿天際,一眼望過去,宛如光照中平添了一抹亮麗的銀色,讓人不敢逼視。
那隊騎兵走到了城門處,眾人紛紛勒住了馬,傳令的士兵上前出示令牌。
騎兵等待的時間裡,領隊的年輕將領隨意地轉過頭,視線落到等候在旁邊的車隊上,順口問道:“這是……”
城門處的守軍連忙回道,“是文善堂的皇商,前來運送前鋒營藥材的。”
“前鋒營的藥材?”那年輕將軍皺起了弧線優美的眉頭,“各營的藥材不是上個月就已經運送完畢了嗎?”清朗的聲音中隱含著一絲難以抗拒的威嚴。
這個聲音!!!
馬車的隔音效果並不優秀,這一句疑問清晰地傳入了車內的暗格裡。躺在裡面的葉隻覺得如聞雷霆霹靂,原本昏昏欲睡的神智刹那間清醒過來。
如果不是因為全身都無法動彈,她幾乎要尖叫起來了,這個聲音實在是太過於熟悉,太過於親切了。
難道是自己太過於思念所以出現幻覺了嗎?葉薰滿心顫抖地想著,還是那個該死的失魂散的功效?可是這個聲音,聽起來實在是太像她日夜思念期盼的那個人了。
“這……”聽到來人的詢問,守城的士兵頓時啞然了,這些軍務細節他們自然不可能知曉,當下將視線轉到路邊文善堂的眾人身上。
那掌櫃神色不變,心下卻暗暗心驚,以他的眼力自然早已經看出了剛剛傳令士兵出示的是皇城禁軍的令牌,再聯想到眼前少年出奇俊美精致的面容,精明如他豈會猜不出來人的身份。
只是怎麽偏偏在這裡遇見了他呢?
掌櫃心中叫苦,臉上卻不露絲毫破綻,快步走上前笑著回稟道:“是上個月就送齊了,只是不巧前鋒營有幾車藥材被雨淋濕了,這不命令小的們趕緊補齊了送來嗎。”
“那也應該運送到北方去吧, 難道你們不知道前鋒營已經跟隨沈將軍出征了嗎?”年輕將軍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小宸!真的是他!
聚集起全部的精神,葉薰敏銳地撲捉著每一個熟悉的音節。絕對不可能錯誤,縱然他的聲音變了很多,褪去了童稚的音調,變得更加響亮清朗,可那熟悉的抑揚頓挫再經歷怎樣的滄桑都不可能忘記。
葉薰全部的心靈都在尖叫顫抖,激烈的情緒叫囂著撞擊胸膛,可是身體卻完全僵硬地無法動彈,這種詭異的兩極感覺讓她幾乎發瘋。
明明近在咫尺了,可這狹隘的暗格卻像是一張棺材,將他和她生生隔入兩個世界。
“這個……是沈將軍命我等送來京城的,那時候倒也並未提及送入軍中啊。”掌櫃的頭疼地說道。
幾車藥材並非什麽大事,出現點兒紕漏也是常有的事情,蕭若宸並未起疑,只是因為前鋒營是沈涯在京城的嫡系人馬,他才多問了幾句。眼見前面的道路已經讓開,他平淡地交待了一句,“你們走吧。”便要揮鞭領兵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