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小紅便給我送來早餐。一小碗清粥、一小籠蒸餃、一小碗素面,配著三兩樣精致的小菜,倒也不在飲食上虧待我。門口果然也同前日一樣,依舊守著兩個龜奴,看這情形,想必是要在我安分下來之前,二十四小時地看著我,倒也辛苦,費這麽大勁,我在心裡冷笑。
餐後,小紅上來收拾,我看著她,淡淡道:“你替我告訴月娘一聲,我要見她。”
小紅看了我一眼,低聲道:“是。”
待她出去,我仔細環視了外間的布置,正對門一張小圓桌,幾個包著錦鍛的矮凳,桌上有茶具。正對門的牆上是我昨晚觀察過外面地形的窗戶,靠窗是一個長椅榻,榻正中擺了個放著圍棋盤的矮幾。椅榻兩旁各有兩個放著盆景的高腳花架。進門向右便是紅門雕花圓拱門隔開的臥房,左邊卻放了張書桌,擱著文房四寶,牆上有一幅水墨山水畫。這屋子的布置雖然簡單,物品卻樣樣精致,而且,絕沒有多余的東西。這清雅的品味,大概是出自月娘,這倚紅樓,既然號稱京城第一,自然不比一般青樓,我不得不承認,月娘的品味不壞。
走近掛畫那牆,見畫面中層巒疊嶂,峰巔草木蔥鬱,飛瀑懸練山岩,煙靄雲霧漂浮於山際。我是學平面設計的,對國畫雖沒有什麽研究,卻也能看出這幅畫氣韻生動,筆墨大膽、雄健、流暢、自然,給人一種力量的感覺。畫左上方有題跋“眉山千尺峰”。兩側上鈐有“晚池鑒賞”“鳳歌品鑒之寶”二方章,左下方作者落筆“天滋焦鎘洗核娣緇妗保⒏怯小八娣紜敝旆揭徽隆
眉山?不何那是何處?不知這天諄食陌嬙跡欠裼胛夷鞘笨盞墓糯謊抗鎘希慷哉庋募湍輳腋恢嗆文旰臥鋁耍棵忌角С叻澹親忠殘吹猛Π胃站賦鱟髡卟磺男木稱啤N葉苑碧遄趾褪櫸揮寫蠖嗍┰酵鏡奈肪逍睦恚胰甌閽詬蓋椎慕痰枷鋁廢笆櫸ǎ戳艘皇趾每楹托惺欏N夷恰盎巢挪揮觥鋇母蓋資欽嫻撓行安擰鋇模倨迨榛⒋道寄芾瓷弦皇幀N液鴕蹲釉諞帳醴矯嫻奶旆侄濟揮興擼還謁慕痰枷攏蹲右不靡皇趾沒靡皇趾門茫以蛄妨艘皇趾米鄭粗歡約行巳ぁ
月娘推門進來,便是見我立在畫前沉思。轉過頭見她今兒的裙裝是月牙兒白的,裸露著香肩和一小片兒酥胸,別有一翻清灩的風姿。見我立於畫前,她微微一笑:“蔚姑娘覺得這畫兒如何?”
“氣韻生動、線條豐富、用墨大膽自然,不失為一幅佳作。”我淡淡道,“月媽媽這麽風雅的地方,自是不會拿出俗作待慢客人。”
“想知道作者是誰麽?”月娘聽我皮笑肉不笑地諷刺,笑笑,也不惱。
我望向那“隨風”的朱章,玩笑道:“不會是月媽媽吧?”
“我哪有那功力。”月娘捂嘴輕笑,瞥了那畫兒一眼,“隨風,是楚殤的字。”
楚殤?我看向那畫,冷笑。倒沒看出那心理變態的男人竟能畫出這樣的畫。這月娘,莫不是已經知道我與楚殤昨晚開玩的遊戲?以為告訴我這個,就能對楚殤的印象改觀麽?幼稚!
月娘見我反應冷淡,也識趣地不再作推銷,轉入正題:“小紅說蔚姑娘有事找我?”
“我能否出去走走,即使是出這間屋到下面透透氣也好。”我並不指望她答應我,雖然我很想快些了解這裡的地形,方便畫出地圖,研究有無破綻可供出逃,但總得一試。
“姑娘身子還有些弱,這三日還是留在屋裡好生歇息,三日後便可出這房門了。”月娘果然不答應。
“可我呆在屋裡無事可做,又沒可供消遣的東西。”我皺了皺眉,給我送本書來也好啊。
“姑娘可以準備一下三日後首次出場的才藝表演。我一會兒讓人給姑娘送琴過來。”月娘似乎心裡早有打算。
“才藝表演?”我皺了下眉,不解地看著她。
“倚紅樓的姑娘,第一次出場,總要準備一場才藝表演,方便客人了解的。”月娘見我不甚明了,解釋道,“昨晚聽了姑娘一曲清唱,精彩絕倫,相信姑娘經過精心準備的節目,一定能技驚四座。”
明白了。即是通過表演,把新姑娘推出去,像現在的新產品作宣傳一樣,吸引更多的顧客來買吧?我冷笑,若奇貨可居,不但可以決定姑娘的身價,還可以吸引更多的顧客上門。我若賣力表演,技驚四座,把身價抬高,大概也可以過得輕松些,畢竟不是每個客人都願意花大價錢競拍的。
“看來我想不準備都不成?”我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可惜我擅長的樂器,你這裡沒有。”
“倚紅樓裡,什麽樂器沒有?即便真有什麽樂器沒有,隻要姑娘說出來,我們也一定能幫姑娘準備。”月娘倒是自信。
吉他你也能準備?我臉上浮出一個惡作劇的笑容,看我不整治你一下:“那謝謝月媽媽了,我擅長的樂器,名喚吉他。”
“吉他?”月娘臉上浮出吃驚的表情,皺了皺眉,“這是什麽樂器?月娘聞所未聞。”
你當然聞所未聞,你若聞了,倒也奇了。
“天下之大,有誰是什麽都知曉的?”我惡作劇得趨,順便譏諷一下她月娘也不過是個井底之蛙,心裡痛快極了。
月娘臉色變了變,到底是八面玲瓏的青樓老鴇,忍耐功夫一流,轉瞬強笑道:“是月娘孤陋寡聞了,等回去討教了樂師,再給姑娘回話吧。”
就怕你討教哪個樂師都沒用!我在心底偷笑,面上卻正色道:“那藍雪先謝過月媽媽了,不過,若樂師也不知道,藍雪可以畫幅草圖,請月媽媽拿去尋工匠做一把。”
我倒沒指望她真能找工匠給我做出一把吉他,心裡隻是想刁難刁難她,出口惡氣也是好的。月娘一聽倒是點頭同意了,心裡大概明白找樂師問這名叫吉他的樂器也是沒譜的事兒。
我走到書桌前,攤開紙,畫了張吉他的草圖,標注了尺寸和各個零部件名稱,捧起來,吹了吹紙上未乾的墨漬,交給月娘。月娘看了一眼吉他的圖紙,表情更是驚訝,看我的神情也多了一絲探詢。許是怕我再嘲弄她,也不多作詢問,她收好圖紙,表情怪異地道:“蔚姑娘放心,月娘一定盡力找工匠做好這件樂器。”
送她出門,我強忍住笑掩上門,撲倒在靠窗的椅榻上,回想月娘怪異的表情,樂不可支,忍不住大笑出聲。笑到肚痛,我蜷在椅榻上,平複小腹的抽搐,腦子裡慢慢思考眼前的處境。雖然冥焰告訴我三日後接客之事是有驚無險,但並未告訴我具體如何,是如何的驚?如何的險?也許這已經涉及到地府的秘密,他不可泄露太多天機。其實三界眾生,各界皆有自己的生存法則和規矩,如同冥焰不能掌握陽壽未盡的凡人的生死,神仙們就能乾預凡人的命運嗎?如果個個凡人的命運都被神仙們插上一腳來玩玩,歷史還不改寫?天下還不大亂?三界的平衡還不被打破?雖然我心裡相信冥焰真的會幫我,可是,我同時也是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魂魄,我接受的教育是任何時候都不要把命運交托到別人的手上,沒人對你有責任,你隻能自己對自己負責,所以,我寧願讓命運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上。
如果三日後真有驚險,而我又無法躲避,難道真的要淪落到賣身的地步嗎?一想到這個,我就有些煩躁,我可以怎麽做?裝病拖延時間?灌醉嫖客?計策都沒有錯,可是具體操作起來都有一定的難度,何況計劃趕不上變化,誰知道到時又會有什麽意外的情況發生?
不過,不管怎麽樣,月娘有一點倒是沒有說錯,盡管她這麽做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幫我。把自己的身價抬高,對她是贏利,對我也是利大於害。看來無論如何,這三日後的出場節目,我都要認真對待,好生準備的了。楚殤那天也一定會來的吧?我首次出場接客,他不來觀看,滿足他的復仇才怪。想到我與他之間的那個遊戲,我冷笑,腦子裡靈光一閃,惡念橫生,當下心中已有計較,楚殤,我讓你看我如何豔驚四座,讓你過目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