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重漸漸失望,準備冒險向地球一跳的時候,他看到在黑暗的地球邊緣出現了一顆耀眼的星星。
這顆星星他前一周見過,當時它斜掛天邊,還很小很暗,像是一個天體。但現在這顆星星的位置和亮度明顯發生了變化。
蕭重把望遠鏡移向星星,一看,正是那顆帶有大片太陽能電池板的空間站。只是它比導彈運載艙更高,而且橫向距離也很遠。
蕭重仔細觀察,發現那空間站運行的速度與導彈運載艙差不多,導彈運載艙只是因為軌道低而顯得快一些。只要改變一下導彈運載艙的運行速度和軌道,應當可以靠近並登上去。
可是怎樣才能改變速度和軌道?必須使導彈運載艙具備動力。運載艙應當還有動力的,因為他看見過推進器噴出的火焰。蕭重連忙用軟晶探查運載艙的推進器,卻發現推進器燃料室裡空空的。顯然,是在進入繞地軌道時耗盡了。
蕭重差一點捶胸號哭。沒有動力,到空間站上去豈不是成了泡影?絕望的陰影籠罩了他。他恨得想發狂,在心裡痛罵紅界,發誓如果回到地球抓住她一定讓她受盡折磨而死。可是,發誓是沒有用的,現在似乎只能抱恨終生了。他痛苦地抱住腦袋。
就在他準備絕望一跳的時候,他忽然看到兩塊太空垃圾碰到一起,又向相反的方向離開,頓時心中一亮。
如果在導彈運載艙與空間站之間有幾塊太空垃圾可供牽拉,那他不就可以飄移到空間站軌道上去了!
他不由興奮起來,立刻抱起望遠鏡仔細觀察。
太空垃圾是殘留在太空的衛星火箭碎片,大的猶如半間房子,小的就像米粒指甲,在近地軌道上成千上萬。但這只是理論上說的。在蕭重的望遠鏡裡,垃圾是有但是極其稀少,在他與空間站幾百公裡的范圍內,能利用的只有一兩個。他必須看準了。
蕭重一邊觀察太空垃圾,一邊問奴兒:“好奴兒,你看相公的辦法行不行?”
奴兒仍然無憂無慮的,滿面笑容嬌聲說:“應當是可行的,但要看具體情況。相公借用的物體,要相當於或者大於相公的質量,才能在短時間內產生效果。依奴兒看,相公能借用的最好工具是導彈運載艙。如果相公全力蹬踏運載艙離開的話,按每秒鍾兩米的離去速度,大約九十四小時可以到達空間站軌道。如果相公用奴兒輔助加速,二十小時就能到達。如果相公再有借力點,就可以在十幾小時,甚至更短的時間裡到達。”
蕭重大喜,叫道:“好奴兒!你真聰明!相公全靠你了!相公現在不能進去吻你,等到了空間站再補上!你選一下借力的目標,也確定一下離開的最佳時間和角度!”
奴兒嬌應一聲“好噯!”立刻說出已經計算好的結果。
十幾分鍾後,弄明白奴兒意圖的蕭重滿懷信心地爬到運載艙外。他現在體會到太空行走的滋味,輕飄飄的無處用力,舉手投足都要輕緩,因為稍一用力就要漂走。但這種感覺不陌生,因為在奴兒體內和胞衣中差不多就是這樣。
蕭重蹲在運載艙外,腦袋向著空間站軌道,腳下探出的軟晶既拉住運載艙又形成彈簧,做好了彈跳準備。然後在奴兒的號令下,將彈簧急速彈出,同時全力一蹬,他頓時如離弦之箭向黑暗的太空射去。
離去時,他瞅了一眼,看到運載艙向相反的方向分開,以新的軌道向地球飛去。他知道用不了幾天,運載艙就會在地球上墜落。
從這一刻起,他沒有了在空中踏足的依托,就像一片羽毛,完全無助地飄進外太空。如果不能登上空間站,用不了多久,他將死於太空,變成一件太空垃圾。
蕭重一邊繞地球旋轉,一邊慢慢向空間站軌道靠近。當他繞地球一周後,他接近了一塊太空垃圾。
那是一個衛星殘體,有電冰箱那麽大,好像經過太空垃圾反覆撞擊,表面已經千瘡百孔,破爛不堪。
蕭重放出軟晶抓向衛星殘體。他發現在太空中使用軟晶要容易得多,輕輕松松就能探出二三百米的距離。
那個衛星殘體的運行現在和他保持大體同步,似乎是橢圓形繞地運行中遠離地球的一刻。
蕭重抓著衛星殘體,瞅著空間站和下一個太空垃圾目標的方位,等著奴兒倒計時報數,然後在奴兒的指揮下急速收縮軟晶,將他和衛星殘體拉向一起。
看到那衛星殘體如閃電般向他撞來,蕭重驚出一身冷汗,他拚命屈體扭腰,堪堪避過擦著腰間飛過的大金屬塊,不由大呼慶幸。要是被那東西砸中,他還不知道要飛向哪裡去,那就真的完了!瞅瞅那衛星殘體已經向地球直飛而去,知道它很快就會變成一顆流星,消失於地球上空。
經過這一次牽拉,蕭重向空間站飄移的速度快了許多,他能看到自己超越一些垃圾碎片,也能看到空間站越來越大緩慢移動的身影。
又繞地球一周後,蕭重靠近了第二塊要借力的太空垃圾。那是一個火箭碎塊,就像個邊緣不整齊的巨大臉盆。蕭重這回有了經驗,留出了躲避撞擊的空間。他將手臂高高舉起,從手上發射軟晶,收縮軟晶後將手臂縮回,使火箭碎塊擦體而過時不再那麽驚險。
經過又一次的牽拉,蕭重的速度又快了一程。當他又繞地球轉了兩周後,他終於進入空間站軌道,並從後面追上了它。
空間站就像一隻伸展四翼的怪獸,靜靜地浮在空中,比網球場還要大的太陽能電池陣如風車旋翼般排在腰間,粗大圓柱連成的軀體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目的光。
蕭重追著空間站直撞過去。他知道,撞擊處將在空間站的中部,是一處有舷窗的圓柱形掛艙。
怕撞壞空間站,也怕自己受傷,蕭重在身前豎起一個巨大的塔形彈簧,以消減撞擊力。同時,也豎起身體,以盡量大的面積來分散撞擊力。
盡管有彈簧消力,但過快的速度還是將他狠狠地砸在空間站外壁上並向外彈開,他緊急拉住一個天線才穩定下來。
這次相撞,他的四肢胸腹同時接觸空間站外壁,分散力量以保護空間站的目的是達到了,可他卻痛得差一點背過氣去。巨大的撞擊力使他覺得自己好像被砸成了肉餅。他齜牙咧嘴,拚命憋氣,以減輕痛楚。
然而,他卻不知道,他反彈的力量拉斷了天線,造成地面控制中心與空間站聯系的中斷。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痛苦減輕後,他用軟晶牽拉著挪到舷窗處往裡看。發現裡面是個不大的空間,內壁上全是些儀器設備,沒有人。
蕭重怕引起氣體泄漏,不敢用軟晶鑽進去,便抓住空間站外面能抓握的地方,圍繞空間站轉了一圈。他在幾個舷窗裡都沒有見到人,也沒有發現懸掛的火箭或者航天飛機,不禁感到奇怪。
在他的印象裡,空間站是個有許多科學家進出的繁忙的地方,怎會沒有人?
他不知道,空間站裡的人是在一個半小時前匆忙撤離的,因為地面觀測站發現一個不明物體——科學家們認為是太空垃圾——正以高速向空間站撞去。他們猜測這次撞擊很可能給空間站造成很大的破壞,因此將宇航員們緊急撤走。
蕭重撞擊時,地面上有數個觀測點在盯著他,但他卻撞在空間站背面的陰影裡。人們只看到有個物體撞向空間站,卻沒有彈出來,便以為那物體撞進空間站內部。加上地面與空間站的聯系忽然中斷,便以為空間站受到嚴重破壞,因此將所有進站的研究項目全停了。蕭重不知道他的活動使空間站關閉了兩個月之久。
蕭重發現空間站沒有人之後,便放棄了向人求助的希望,改為自己尋找進去的門。他在一處圓柱體的端面,發現一個像是蓋子的圓形凸起,斷定是個門,便尋找開關。可是他找了一周也沒有找到。
在黑暗中用軟晶發光照亮是很耗精神力的,找不到,氣得他直罵。
奴兒卻安慰道:“相公不要著急。為了避免太空垃圾誤撞打開,開關必定在隱蔽之處。相公再仔細找找!”
奴兒的話提醒了蕭重。他擴大了尋找范圍,果然在門框後的一個帶蓋的凹槽裡發現了一個圓把手。拉動之下,那蓋子一般的圓形凸起的門緩緩打開了。
蕭重又高興又緊張,抓著門框飄進門。
艙裡是個不大的空間,圓筒似的金屬壁面鋥亮,一塊發光的頂板放出冷光,照亮了圓筒裡的一切。
裡面仍有一道門,人眼皮似的門縫有些像相機裡的快門。蕭重猜測自己所在的空桶是氣閘艙,應當是減壓或加壓的地方。他按動壁上的開關,將外面的門關閉。又扭動裡艙把手,一個紅燈亮起,門側一個帶柵格的管口開始放出空氣。
蕭重能感覺到軟晶罩上的撕扯力在漸漸減小。當撕扯力消失的時候,“嘟”的一聲,紅燈變成了綠燈,眼皮似的門打開了。
蕭重探頭看了看,門裡十分明亮,好像是個通道,便興奮地鑽進去。
關好門後,蕭重試著吸進一口氣,竟然氧氣充足,還十分清新,連忙撤掉軟晶罩和固碳組織。僅僅一天時間,奴兒只剩下一半,令他心痛不已。
蕭重開始在空間站各個艙室察看。他對艙裡的儀器和用途沒有興趣,找的只是食物和水。他很快在一個艙裡找到了。那個艙門口貼著一張紙條,上面用英文寫著“享樂室”一詞。
在艙裡一個能旋轉的蜂窩形的箱子裡,插著許多圓筒狀容器。蕭重一看,是一些標有水和飲料的圓筒。蕭重把箱子轉了一下,又出現了一些印著食物名稱和食用方法的容器。
蕭重大喜,掏出一個印有火雞圖形的圓筒,掀開蓋子,再一扭筒身,香噴噴的火雞肉就推出一截。
蕭重張口大嚼。一天沒吃東西,他餓壞了。他狼吞虎咽吃下一筒火雞肉,又拿出幾樣食品嘗了嘗,直到肚子漲起來,才放下食物,拿出一筒飲料。
飲料筒與食物筒有些相似,打開蓋子後,掀開吸嘴上的密封就可以喝了,很方便。
吃飽喝足了,倦意湧來,蕭重精神一松,睡了過去。
當他醒來, 發現自己漂浮在一個陌生的艙室裡,艙裡有一個類似沙發的奇怪東西,他仔細看了看那個東西的說明,才知道原來是大小便的用具。
他在書上看過,如果在太空艙大小便不用器具,尿液會在艙壁間到處碰撞穿行,腐蝕儀器設備,而糞便也會在空中自由漂浮。所以為了安全和衛生,要通過機器把大小便分別收集起來,裝進袋子,以便處理。
既然有這麽個玩意,那就試試。蕭重退下褲子,抓住解手器具上的把手,在假沙發上坐下來。
在太空中方便竟然十分痛快,那新奇的感受使他覺得很爽,但他對後面的自動清潔有些不習慣,又是水洗又是風吹令他有些難以適應。
方便完,他心滿意足地飄出衛生艙,一看,外面就是“餐廳”。他猜測自己之所以到了“衛生間”,很可能是睡著後鼻孔噴氣把他推走的,暗道,看來以後睡覺要把自己拴住。
他瞅著兩艙嘿嘿直笑,心道,西方人真有趣,把吃喝拉撒都看作享樂,難怪他們把方便器具也造成沙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