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來山在廣東廣西交界處,是雲開大山的一個分支。此山巍峨高峻,綿延數百裡。山外不遠處,已經興起富裕的城鎮,而山裡,仍處於貧窮落後的狀態。山民們的生活貧苦不說,孩子上學也要爬山涉水十分不易。
這天下午,天陰氣悶,像要下雨,蕭重擔心回婁家山的三個孩子淋雨,早早下了課,護送孩子回家。婁家山離雲來山小學近二十裡,路遠難行,蕭重每天都要接送這三個孩子。
蕭重在雲來山小學已經三個月。他是在逃亡兩個月後流落到這裡的。剛逃亡時,因為需要改變容貌躲避追捕,他把奴兒留在身邊,由他帶著奴兒在各地旅行,但兩個月後他放棄了旅行的做法,改為尋找隱蔽處潛藏,讓奴兒自己去。因為按照他的計算,要是由他隨之旅行的話,奴兒收集完地球信息需要近百年時間,這是奴兒和他都不希望的。
他來到雲來山純屬偶然,源於在廣東信宜路遇背著孩子暈倒的韋老伯。當時蕭重見到韋老伯暈倒後,把韋老伯和孩子送到附近一家鄉鎮醫院救治,得知韋老伯是雲來山小學教師,那孩子是他的學生,那孩子因誤食毒草而中毒,韋老伯背著孩子走了四十裡路來救治,因累餓虛脫而暈倒。
蕭重見韋老伯不肯坐車和吃飯,知他必定經濟困難,便替他付了醫藥費,還請他吃了飯。在得知雲來山小學只有韋老伯一個教師,而山裡又十分清苦閉塞之後,他決定到雲來山小學幫教,以等待奴兒。他這一住,就住了三個月。而三個月來,奴兒隻回來兩次,再次回來還不知什麽時候。
蕭重將孩子送到婁家山就往回趕。這時,烏雲如大山般壓來,驚雷乍起,雨點隨風而下。看樣子後面的雨勢將會很大。蕭重知道這一路上沒有地方可以避雨,但在西側山腰有一處空房子,便向那裡奔去。
那處房子在山林中,四四方方的,修建在木樁上,牆壁屋頂都是木製的,因為長時間沒有人住,有幾處地方出現破損。
蕭重還未到木屋,狂風裹著大雨直潑下來,蕭重很快全身濕透。在雷聲中,他一頭鑽進雜草叢生的木屋底層。
底層是山裡人養家畜的地方,為了防止毒蛇野獸和雨水潮氣,人們都住在上層。
風雨刮過來,蕭重向裡面躲了躲,看著黑下來的天色,不禁有些犯愁。大雨不知何時能停,也不知能不能發山洪,要是一直雨勢這樣大,今晚就要餓肚子了。
正想著,他忽然聽到上面傳來女人的哭罵聲和男人的咆哮聲。他覺得奇怪,向傳來聲音處張望,可地板的縫隙太小看不清楚,但聽聲音像是幾個男人在強暴一個女人。他知道,在荒山野嶺中出現這種聲音肯定不是乾好事。
蕭重鑽出底層,貓著腰溜到木屋正面。只見木階前停著一輛越野吉普車,車裡沒有人。
蕭重借著雷聲掩護,走上吱吱響的木階,輕輕推開木門。
一進屋右側是個方方正正的廳,廳裡有兩個門,分別通向後面和左間。聲音是從左邊屋裡傳來的。蕭重躡手躡腳走過去一看,不禁勃然大怒。
只見屋裡的一張椅子上,綁著一個下身**的中年女子,旁邊地上躺著一個被五花大綁嘴上貼著膠帶的霜發老者,兩個年輕漢子裸露下身輪番對女子進行奸淫,還有一個壯年漢子提一把短刀倚在門邊淫笑著看。
蕭重一看就明白,這是綁架勒索外帶強奸的惡行。從那女子和老者的穿著看,應是有錢人或海外華人。而三個綁匪可能是看守。蕭重立刻決定要解救被綁人質。
一道閃電劃過,驚雷隨之炸響。蕭重在雷聲乍起時,像豹子一般從門口疾射而入,左肘猛擊倚牆而立的提刀綁匪。
那家夥剛察覺有異,還未轉過頭來,頸側已被大力擊中,他“呃”的一聲一頭栽倒了。
蕭重擊倒守門的綁匪只是掠過,他直撲的是另兩個綁匪中離他較遠的一個,因為那人腰上有一把手槍。
蕭重掠過較近的綁匪直撲有槍者,而這時有槍者已向他望來,二人正打了個照面。
那人神情一變,抬手就去拔槍,但他的手剛摸到槍柄,蕭重的膝蓋就頂到了他的胯下。那人慘叫一聲倒飛而起,撞到牆上,倒下就不動了。
另一個綁匪在持刀者倒地時被驚動了,他反應很快,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匕首,向蕭重的後背猛扎。但蕭重頂飛綁匪的左腿沒有落地,而是借勢向後猛踹,結結實實踹在那人的小腹上,踹的那人平飛起來,摔趴在地。而那人的匕首則緊貼著蕭重的屁股滑過。
蕭重被蹬踹的反作用力推得蹌踉一步,一踏穩,立刻轉身衝上,一個旋腿,重重地劈在正要爬起來的那人脖子上。那家夥頭一偏不動了。
擊倒三個綁匪隻用了五秒鍾。此時,那個女子還未從驚恐中清醒過來。
蕭重拾起匕首割斷了那女人身上的繩索,一邊解她身上的繩子,一邊問:“你們在哪裡被他們綁架的?是什麽時候的事?”
那女人現在才知道是被人救了,眼裡湧起悲憤的淚水,說:“那些混蛋!今天上午,我們在縣裡被他們劫持到這裡。”
那女人一獲得自由,怒叫一聲,拾起短刀就向兩個綁匪胯下砍。蕭重割斷老者身上的繩索後攔住她,說:“不要砍了!會出人命的!”而這時那兩人胯下已經血淋淋的了。
那女子恨恨地罵了一句,扶起地上的老者。蕭重則用繩索將三個昏迷的綁匪捆在一起。
蕭重綁好了,那女子已經穿好衣褲,正扶著老者感激地看著他。
老者臉色蒼白,氣喘籲籲,還沒從傷痛和震驚中平複下來,勉強向蕭重點頭道:“謝謝你救了我和我夫人!小夥子,你是警察嗎?”
“不是!我是過路的,到這裡躲雨。這些混蛋真可惡!”蕭重說著,從一個綁匪身上摸出手機,遞給老者,說:“你們報警吧!”
老者將手機遞給女子。可那女子撥了半天也打不出去。蕭重猜測可能是信號不行,便從綁匪身上摸出車鑰匙說:“會開車嗎?他們的車在外面。你們可以到山下再打。”
那女子接過鑰匙感激地說:“先生,請問你尊姓大名,我們要好好謝謝你!”
蕭重微笑搖頭,“不用謝!天黑路滑,下山小心。報警的時候別忘了叫救護車!”
那女子冒雨扶著老者上了吉普車。女子發動了車子,打開車大燈,向站在屋簷下的蕭重擺擺手,將車開走了。
蕭重等了一會兒,雨勢小下來。看看綁匪們還都昏迷不醒,心道,他們就是醒了,被交叉綁住手腳也夠他們逃的。便拾起一頂綁匪的帽子,戴上帽子冒雨離開了。再不走,遇到警察就麻煩了。
摸黑回到雲來山小學,雨已經停了,很遠就看到搖曳的油燈下韋老伯那彎曲的背影。他知道,韋老伯在等著他回來吃飯。
“剛才的雷雨很嚇人,我很擔心你!”韋老伯望著蕭重關切地說。
韋老伯沒有妻子孩子,孤身一人住在小學校裡,既當老師又當炊事員,還當護送員,幾十年如一日。蕭重來了,幫了他不少忙。他一月前摔傷了腿,把上課的任務都交給蕭重。但他即便有傷,仍拖著傷腿給孩子和蕭重做飯。
幾個月的接觸,蕭重和韋老伯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拿他當老哥哥看,把自己的錢都掏出來做了兩人和孩子們的生活補貼。由於蕭重的資助,韋老伯做的飯裡有了米面和肉,而在過去,絕大多數日子只能吃玉米蔬菜。
蕭重也想多拿出些錢來幫幫韋老伯和他的孩子們,可是他從李東珠家逃走的匆忙,沒帶很多錢,而且這一路上,錢已花得差不多了。蕭重經常聽到殷玲的呼喚,有時候很想打電話讓她寄些錢來,可是,他不敢。
蕭重吃完簡單的飯,到教室裡把課桌排在一起,鋪上草墊子躺下。
小學校裡只有兩間房子,一間是蕭重睡的教室,一間是韋老伯做飯的地方,那裡是廚房、餐廳兼臥室,只能睡一個人。所以,蕭重只能到教室裡湊合。
他蓋著一條舊棉毯沉沉睡去。不久,雷聲又起,將他驚醒。他再也睡不著了,起來坐著,腦子裡走馬燈似的想著逃亡的事,不禁為自己的親友深深擔憂。
那天他從監獄逃出後,不知怎的竟暈倒在圍牆外,等他被搶險的車鳴聲驚醒,大概已過了一個多小時。他勉強飛到一個小鎮,找電話聯系到殷玲,要她送點錢來,誰知殷玲竟然開車把李東珠和紅界也都帶了過去。
她們在郵局邊找到了靠在牆角迷糊的他。他和她們說了從監獄裡逃出來的事,擔心要被通緝,要帶著錢立刻離開,以免給她們帶來麻煩。誰知李東珠卻瞪著眼睛說:“你個一身本事怕什麽?到我那裡住幾天再說!”她們不由分說,將他拉進車裡,帶到李東珠的住處。
其實,他不是害怕,是不想和國家對抗而已。在沒有被人們諒解之前,他寧願自己受委屈。而要讓世人了解真相,只能在奴兒離開地球之後。
三女做了許多菜肴招待他。他想起這一出逃不知要多長時間,也許多年都見不到她們,不禁有些傷感,說了很多話,不覺時間長了,還沒吃完,就發現被特警包圍。他慌忙囑咐三女不得和政府對抗,就悄悄從樓頂飛出。
出逃後,他一直記著譚勇的話,避免累及親友,不同他們聯系,以免特警把他們作為追捕他的誘餌。
在出逃的路上,他看到了在全國通緝他的文告。他知道,他的相貌已被許多人所熟知。如果奴兒在,他可以變容,無懼於世,而奴兒不在時,他只能躲藏起來。而他除了國外,也許只有信息閉塞的山村可以躲藏。這也是他最後在雲來山小學住下來的原因。
現在,他幾乎每天都能感應到殷玲、連雨、肖梅的思念。他知道,不僅她們在想他,姑姑、姨媽、麻竿、高明、龍仔等小刀會弟兄和古昌女們也會想他。他為自己犯了“危害國家安全”的大罪,令他(她)們擔憂而深感不安。
在雲來山小學的生活是艱苦而枯燥的。他每天早晨天一亮就要起來趕到婁家山去接那三個孩子——他們小的只有七歲,大的不過十歲。回來後吃飯上課,下課後批改作業。然後再吃飯、再上課、再去送孩子。天天如此。
山路走得多,他的運動鞋磨都破兩雙了。好在孩子們已經認同了他,把他看成親人一般,使他在苦悶之中還有欣慰。然而,他今後的人生將會如何呢?
救出那對夫婦幾天后,奴兒回來了。
每當奴兒回來,蕭重總是特別高興,總是早早下課或者讓韋老伯代他上課,他則跑到大山裡無人處,或者那個數十丈高的石柱一般的峰頂去和奴兒歡愛,而回去時,總要到山下的水庫去捉幾條魚帶給韋老伯。
山裡人很難見到魚,能吃到魚是很奢侈的事。所以每當有魚,韋老伯都要把村裡人叫來,大家一起品嘗。
這一次也是一樣,蕭重早早下課將三個孩子送走。在回來的路上,他飛上一個高峻的山頂,刨平一塊大石,和奴兒抒瀉激情。
完事後摟在一起休息時, 奴兒歉意地說:“相公,以後奴兒要去歐美國家,路途更遙遠,去的時間會更長,奴兒和相公見面更不容易。相公不要怪奴兒呀!”
蕭重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心情沉重地說:“奴兒,相公能理解你。只是你離得越來越遠,相公實在是掛念你。要是相公也能到那邊去,是不是我們就能經常見面了?”
“是啊!要是相公也能去,奴兒見相公就方便多了!”
“既然這樣,相公我是要想想辦法!要是我在美國,奴兒你就可以少跑很多路。”
蕭重說是這樣說,可心裡清楚,要出去將很難。他現在是通緝犯,身份證和銀行卡都不能用,護照辦不成,通過正常渠道是出不去的。而要通過偷渡越境等方法,他又沒有錢,也不好走。眼下只能讓奴兒辛苦些,多跑些路。
奴兒這一次回來住了五天。這五天裡,蕭重的情緒格外高昂,天天嚷著下山去摸魚,令韋老伯驚訝。韋老伯覺得蕭重有些反常,問,蕭重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