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現出魚肚白,蕭重離開溝底來到大路上。
這裡離丹霞縣大概有五六百公裡,得想辦法搭個順路車回去。要搭車的話得去掉臉上的疤痕,他喚出奴兒給他消去。
蕭重順著大路往回走,不斷回頭看有無來車。可是,走了兩個小時也沒有等到一輛汽車。他忽然想起今天是正月初三,人們都在家裡過年,心裡頓時一陣鬱悶。
放眼望去,大道無邊,兩旁根本沒有人煙,肚子餓得咕咕叫,怎麽辦?尋思半天,還得往前趕,多走一步,離丹霞就近一步。
蕭重一邊走一邊在心裡罵張洞,要不是他,自己怎會這樣狼狽?罵了一會兒覺得沒有意思,就改為和奴兒說話。
時近中午,走了大約三十公裡,已很疲憊,他登上路邊的小山頭,放眼遙望,忽然看到來的方向有一輛白色轎車正從遠處開過來。
蕭重一陣興奮,急忙望路邊跑,一邊跑一邊揮舞手臂大喊著以引起車裡人注意。然而,當他趕到路邊時,那輛車卻加速從他身前不遠處開了過去,仿佛受到驚嚇一般。
蕭重望著車影大罵不已。這唯一的希望破滅了。
肚子又叫起來,沒有辦法,只能勒緊褲帶繼續往前走。又走了大約兩個小時,翻過一道山梁,他忽然看到遠處坡下那輛白色轎車歪在路邊。
出事故了!他沒來由地一陣興奮,加快腳步向坡下趕去。
道路在坡底拐了個近九十度的彎,大概路面有點冰,車子拐彎時側滑,一邊車輪陷進路邊淺溝。
蕭重探頭看了看車內,駕駛位沒有人,而後座上,一個大肚子孕婦躺在那裡痛苦地哼叫。蕭重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拉開後車門欲問,卻見那女人悲傷地說:“先生,幫幫我吧!我要生了。”
蕭重嚇了一跳,不由叫道:“什麽?生孩子?要我幫忙,怎麽會?”
那女人又一次哀求道:“來不及了,先生,幫幫我吧!”
看一看前後沒有人影,蕭重頓時驚慌起來。
這時,那女人發出了痛苦的嘶叫聲,臉上汗水漣漣,好像就要臨盆。
蕭重急忙問:“大姐,你的同伴呢?”
那女人抹了一把汗珠,艱難地說:“她去前面找人了。”
“前面?”蕭重在山梁上看過,這附近根本沒有村莊人家。
那女人好像看出了蕭重的疑惑,說:“前面十幾裡有個瓦片村,她去那裡了。”她停了一下,喘息著,又說:“剛才車子出事,我的肋骨可能斷了,孩子也要提前生了。先生,你幫幫我,我動不了。”她說著,眼淚順著面頰不停地滾落。
蕭重能夠理解她的心情,這樣羞人而又危險的事情是不會隨便要人幫助的,向一個陌生男人求助也是出於無奈。蕭重聽說過,女人生孩子是性命攸關的時刻,馬虎耽擱不得,否則,很可能子喪母亡。眼下,能幫忙的只有他一個人,他無法推脫。
他拚命壓抑住要逃走的想法,問:“我怎麽幫你?”
那女人牙齒咬得咯咯響,顫聲說:“你進來,關好門。車裡太冷,把車子發動起來,打開暖風。”
蕭重照著她的話一一去做。在她的指正下發動了車子,打開暖風。
那女人又說:“解開前座的包袱,裡面有塊毛毯,拿出來,要用它包孩子。”
蕭重聽的臉都紅了,可還是按照她說的打開包袱,拿出毛毯。
那女人喘息道:“幫,幫我脫下褲子,接,接住孩子。”說完,就是一陣痛叫。
蕭重懵了,腦子已不能思考,他機械地按照那女人的要求幫她脫下褲子。那褲子已經血水淋淋的。
就在他對著女人的下體發呆的時候,那女人發出一陣聲嘶力竭的叫喊,緊接著一個長著疏稀黑發的小腦袋出現在她兩腿之間。
蕭重還在發呆,聽到奴兒叫道:“快接住孩子!”蕭重忙把毛毯放到她的腿間。
孩子出來了,是個女嬰,渾身粘粘的,還拖著長長的臍帶。蕭重有些惡心,忙把孩子包起來。
他剛把孩子抱起來,那孩子忽然“哇”的一聲啼哭,把他嚇了一跳。他驚慌失措地把孩子送到那女人面前。
那女人接過孩子,抱到胸前,放聲痛哭,似乎在悲傷自己的命運,又似乎是喜極而泣。
那女人已經沒有力氣哭泣了,失血和寒冷使她面白唇紫,不停地戰栗。
蕭重按照奴兒的提示,從後行李廂裡找到一些衣褲,回到車裡,用舊褲子擦乾座墊上的血水,幫她穿上褲子。
“謝謝你。”那女人感激地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層羞色。
蕭重收拾完,問那女人:“大姐,還需要幹什麽?”
那女人緊緊摟著孩子,牙齒打著顫,有氣無力地說:“得趕快上醫院,車裡太冷,我和孩子怕……”
“我來想辦法!”蕭重趕快說。
他知道,女人生產後身體虛弱,容易得病,孩子臍帶未剪,需要處理,何況出了那麽多血,母親很可能有生命危險。如果不盡快上醫院,母子倆很快就承受不住。
他脫下羽絨衣蓋在女人身上,到車外看了一下。車子只是陷在淺溝裡動彈不得,應當沒有什麽損壞。
他射出軟晶在溝沿割了一個斜坡,又把墊在車體下的土石割碎掏出,使車輪著地落實。回到車上,向那女人詢問開車之法。那女人好像不太相信他能把車子從溝裡弄出來,可還是告訴了他車的開法。
在經過幾次熄火後,蕭重逐漸掌握了油門和離合器的協調配合,慢慢把車從溝裡開出來。來到路面,在那女人的指點下,緩緩向前開。他學得很快,不久就掌握了轉向和換檔的竅門。
在去瓦片村的路上,蕭重知道了那女人的情況。那女人叫李余,是某軍工廠的技術人員,丈夫是軍人。開車的是她的小姑,叫連雨。此番過年,她到部隊來看丈夫,本想讓丈夫陪同回來待產,誰知丈夫竟然有任務離去,她隻好回家,好在來回有小姑陪伴,想不到又出了陷車的事,造成早產。
蕭重開著車,暗想,今天這是怎麽了?先遇到伏擊,大難不死,又遇到產婦,幫助接生,難道遇到霉運了?這兩個女人名字真怪,又是鯉魚,又是鰱魚,莫不是她們的父母喜歡吃魚?
一路上沒有看到連雨,直到瓦片村口。
按理說這麽長時間連雨早就該找人來了,可是沒來,蕭重和李余都感到不妙。蕭重把車子停在在村外大路旁,說:“余姐,我去找找。連雨長什麽樣?”
李余擔憂地說:“她是演員,很漂亮的。一身紅色……”
話未說完,蕭重已鑽進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