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是星期六。晚上,蕭重送張君宜回家,回來經過一個路口時,忽然無緣無故打了個寒顫。在他的感覺上,像是有一股奇怪的寒氣掃過身體,令他毛骨悚然。但那寒氣掠過後就消失了,他沒有產生有危險的預感。
蕭重一邊留心四周一邊往前走。周圍沒有人,他覺得可能自己有點過於敏感了。
地上積雪被踏得又硬又滑,路面坑坑窪窪,很不好走。走著走著,他看到前面有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太太拄著拐杖一步一滑艱難前行。
忽然,老太太一滑摔倒了,拐杖飛出好遠,摔倒後躺在地上就一動不動。蕭重吃了一驚,急忙趕到老太太身邊。
老太太看樣子年紀很大了,摔歪的帽子下露出滿頭白發,臉上滿是皺紋,手上的皮膚乾枯的就像是曬乾的籮卜皮。
不知是誰家的老人,這種天氣還出來!
蕭重蹲下在老人耳邊叫道:“老太太!老太太!”
老人睜開眼睛看了蕭重一眼,有氣無力地說:“孩子,能不能拉我一把?”
蕭重關切地問:“老太太,您覺得怎麽樣?能馬上起來嗎?要不要再等會兒?”
他聽人說過,老人摔倒不能馬上拉起來,一拉會拉出病來,要等老人自己動了才行。
老人顫聲道:“不要緊,你扶我起來吧。”
於是蕭重托著老人腋下把她扶起來。
老人起來後,拽了拽身上的衣服說:“好孩子,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蕭重點頭道:“行啊!您家在哪兒?”
老人顫巍巍地指著側前方說:“那邊!彈簧廠那邊!”
彈簧廠離姨媽家有二十分鍾的路。那地方人家不多,過去是城郊一個村莊,曾經蓋了一些廠房招租,彈簧廠就是來租借廠房的廠家之一,但彈簧廠幹了幾年就搬走了,可老百姓還是把那地方叫彈簧廠。
蕭重扶著老人慢慢走。老人邊走邊嘮叨些生活瑣事,還問了一些蕭重的情況。蕭重答了幾句之後就開始敷衍了,有一搭無一搭地應著,沒注意聽老人嘮叨的事,腦子裡轉著老人的奇異之處。
老人的家在城郊,天黑路遠道又滑,怎會獨自跑出來?老人在不經意間看他的時候,眼睛明亮清澈,銳利有神,在黑暗中反射著遠處路燈的光,不像老人的眼睛。而蕭重在托她起來的時候,曾經無意中碰到過她的乳側,感覺那地方還挺大,彈性十足,不像她臉上那麽枯瘦。這些,蕭重一開始沒有注意,是在扶著她走了一段路,發現她的胳膊也不是枯瘦的感覺的時候才察覺的。
蕭重笑嘻嘻地問:“老人家,您家裡都有什麽人呀?”。
老人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歎息道:“我有兩個兒子兩個孫子,都在外地工作,撇下我孤身一人在這裡。唉!”
蕭重看到她的牙齒白亮整齊,便道:“老人家,您的牙齒保護得真好啊!”
老人搖著頭說:“哪裡好啊?都是假的。”
蕭重笑笑沒有說話。
臨近彈簧廠,蕭重又感覺到那股令人不安的寒氣,似乎在後面遠遠地跟著,又漸漸靠近。
麻煩來了!討厭的異能人!蕭重暗歎一聲,把奴兒送進胞衣。
老人指著亮著燈的廠房說:“孩子,你送我進去吧!”
她乾枯的手抓著蕭重的胳膊,力道不大,但蕭重相信,一旦他不進去,那手就會變成鐵鉗將他捉進去。他鎮靜地扶著老人進了廠房大門。
廠房裡十分明亮,一盞人造小太陽燈在靠近屋頂處放著耀眼的光。屋裡空蕩蕩的,地面很乾淨,沒有機器和油漬,水泥地面上隔一段距離露出幾根電線頭,好像是用來安裝機床設備的。
在屋子中央有四個男人面向大門站著,個個目光閃閃盯著蕭重,兩個黑衣大漢提著短木棒分別站在兩邊,飯店裡見過的絡腮胡子和白面漢子站在中間偏後。後面的寒氣在門外消失了。
老人一進門,就喊道:“孩子們!你們找的人我帶來了!有什麽問題就問吧!”說著,把蕭重向中間推了幾步。
一個黑衣漢子靠過來,瞪著一雙大眼惡狠狠地道:“小子!你借我的錢趕快還我?連本帶息五十萬,一分錢不能少!”
另一個滿臉凶相的黑衣漢子也用木棒敲著手掌叫道:“你偷我的寶貝怎麽算?趕快拿出來!”
大眼漢子喝道:“先還我的錢!今天拿不出,少一萬,給你一棍子!”
凶相漢子接著道:“我的五件寶貝,少一樣,十棍子!”
蕭重瞥了一眼身後笑嘻嘻的老人,見她已經堵住他的退路,知道今晚他們是有備而來,不會輕易放過他,必須小心應付,便瞅著黑衣漢子冷聲道:“要敲詐你們明說,別借錢偷寶貝的,沒新意!有沒有說我拐你們女人的?”
那凶相漢子提著棍子逼上來,叫道:“小子,還嘴硬!有人撐腰就狂呀!告訴你,不還我東西,就揍你!”
蕭重嘲笑道:“你訛誰不好,來訛你爹!也不怕傷天害理老天爺整你!你小子……”
話沒說完,就被從後面上來的大眼漢子一棍子打得一趔趄。雖然身上穿著羽絨衣,但脊背還是**辣的痛。
蕭重罵道:“臭小子!敢打你爺爺,我叫你爹修理你!”
剛罵完又挨了凶相漢子兩棍子。那棍子打得好重,其中一棍子還碰到後腦。
蕭重大叫一聲,撲倒在地,裝作昏過去。他把意識潛入胞衣,只在身體裡留下一絲。
蕭重的倒下令眾人一愣。大眼漢子罵了一聲“媽的!裝死!”舉起棍子還要打,卻被老太太叫住。
白面漢子叫黑衣漢子退後,上前把蕭重翻轉,捉住蕭重的手腕摸脈搏。然後,又掐仁中又刺耳朵,可擺弄半天也沒把蕭重弄醒。
這時候,老太太忽然一陣吸氣呼氣,乾癟的肌膚竟然神奇地豐盈起來,臉上的皺紋開了,頭髮也變成黑色。恢復面貌的女子正是在北京醫院看過蕭重的王捷。
王捷走到蕭重跟前,彎下腰,用一根手指點在蕭重眉心,從指尖放出一股能量,鑽進去刺激他的神經。蕭重手腳抽搐,可就是不醒。
王捷翻開蕭重眼皮看了看,站起來責備道:“黑三,你下手太重,他短時間醒不來。”
那黑三垂眉低首,連連認錯。
忽然,絡腮胡子壓低聲音叫道:“注意,隱者來了!”
眾人神情一肅齊齊戒備地看向四周。可是等了一會兒,並沒有出現異常,眾人又都看向絡腮胡子。
絡腮胡子下意識地摸著脖子,東張西望道:“俺受傷以後對他的感應加強了。俺感應到他的光了。他的光就在屋子裡。”
眾人頓時緊張起來。
這四人的一舉一動蕭重都清楚。王捷離開以後,他的意識就回到本體,把軟晶從胞衣裡悄悄調出,從身下鑽進地面,找到地下電線管路,一分為三,貼著電線露出頭來,觀察著他們的舉動。
他現在已經知道,甲蟲是指他,隱者是指他身後的人。這些人原來盯得就是他,而且把他當成兩個人!看來這些混蛋和殺手是一夥的!幾次殺他不成,又探查不到什麽,就以為他背後還有人支撐,便盯著他,想找到所謂的隱者。
他們的行動說明他躲避異能人探查是成功的,只是因為他的遲鈍沒有把這件事情想透,而令他剛才挨了揍。
“我真蠢!竟然被白癡打了!”蕭重覺得窩囊,在心裡罵自己。“如果能早點明白,會有更好的辦法對付他們,哪裡還會挨揍?揍不能白挨了,一定要整整他們出口氣!”
他想了想,把軟晶從地下運到王捷腳下,悄悄地把她的兩隻棉鞋捆到水泥地上,然後沿褲管而上,兩根軟晶的頭部化作手狀,順著腿往上摸。
王捷忽然覺得有人摸她的大腿,回頭一看,沒有人,頓時一驚,渾身一緊放出一股寒氣,大叫一聲“他來了!”就向屋裡竄去。卻不想根本邁不開腿,“撲通”一聲摔在蕭重身上,一膝蓋差一點兒把蕭重的肋骨頂折了。
絡腮胡子和白面漢子立刻衝過來,把她拉起來,退到一邊,鞋子也不要了。那兩個黑衣人也拔出槍緊張地四處張望。廠房裡頓時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蕭重痛得差一點大叫出聲,心裡把那女人和自己罵翻了。他隻想整那女人,卻沒想到那女人會往人群裡鑽,結果沒算計到她反而讓自己吃了虧。尤其難做的是他再痛臉上也不能有任何表情,否則,一旦被發現醒來,很可能會被抓起來作為人質。
他拚命控制著臉上的肌肉和呼吸,使之不發生變化,好一會兒,才疼痛消退。然後,他把兩根軟晶運動到那兩個黑衣人腳下。這兩個家夥竟然打他,也讓他們吃點苦頭!他把軟晶從二人的腳跟處狠狠向上刺去,一直刺到大腿,並撥了一下貼骨的韌帶。
那兩人就像遭到電擊,同時大叫一聲直挺挺地跳起來,又直挺挺地摔倒在地,槍也扔了,倒地後那條腿不停地抽搐。
王捷躲在神情緊張的絡腮胡子身後,一邊觀察四周,一邊喊道:“隱者!我們知道你來了!你為什麽不現身?難道是怕我們?或者是看不起我們?我們沒有惡意!隻想和你談談!”
她的喊聲在空曠的廠房裡回蕩。可是,沒有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