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重醒來已是傍晚。他睜開眼睛茫然地望著滿天晚霞。
“怎麽睡了這麽久?”他不解地問自己。
忽然,他想起了昏迷前的情景,一個激靈爬起來,看向石床頭。
原來那個熟悉的床頭已經不見,只剩下崩碎的黑石散落在原處,那個像花蕾一樣的“白蛋殼”也消失了。如果不是崩碎的黑石告訴他發生過什麽,他一定會把那可怕的事當作一場夢。
咦?頭好像不痛了!女鬼在哪兒?
他摸摸自己的頭和胸脯,用力扭了幾下腹部的肌肉,希望能找到被侵入的痕跡,看看是否有什麽不良的症狀。可是,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一切正常。
看著暮色下幽暗的樹林,想起那扭動的女鬼和其他傳說中的山精鬼怪,他有些害怕了,於是,急忙跳下石床,收拾好雜志和爺爺墳前的供器,提起鐵鍁一溜煙逃回家。
蕭重家的房子自從爺爺去世就沒有整理過,房頂上有些茅草已經腐爛脫落,屋內髒亂不堪,已經不能住人。蕭重直接來到鄰居張伯家。
張伯是鎮上委派的護林員,因為工作關系,他家房子的地勢選的比較高。在員外村,張蕭兩家距離最近,而且蕭重的爺爺與張伯私交甚篤,兩家關系非常密切,蕭重在張伯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樣隨意。
推門進院,把鐵鍁放進工具棚,隨口喊了聲“張媽!”就跨進正屋。
只見小桌上擺著飯菜卻沒有人影,蕭重這才想起張伯和張媽今天到白石村女兒家看外孫女去了,今天不能回來。而桌子上的飯菜是為蕭重的午餐準備的。因為按照往常,蕭重下午應當回學校去。
想想二十裡的距離,看看黑黑的天色,蕭重決定在張伯家過夜。
點上油燈,蕭重坐到小飯桌旁吃飯。飯菜很簡單,隻有一個玉米餅,一碗蕨菜湯和一小碟鹹菜。
山裡人生活很苦,能有玉米餅吃已經不錯。蕭重上小學時,一旦天氣不好或爺爺病了,就往往隻能喝稀粥,餓得他常常在課後去捉蟬和蚱蜢燒來吃。蕭重也養過雞,但雞和雞蛋是舍不得吃的,要拿來換糧油鹽和其他東西。張伯家也是如此。
蕭重知道,張媽隻留給他這些食物,這些食物也僅夠他一餐,可明天早晨還要吃,所以不能一頓把飯菜吃光。
蕭重把玉米餅留下一半,把菜湯喝光,又喝了一大碗水,這才意猶未盡站起來。
能湊合半飽,得趕快睡覺,否則很快會餓!
蕭重躺到張伯的炕上。原來他還想再看一遍雜志,但拿起來卻失去了興趣,心頭翻滾的都是白天的經歷。
他爬起來,愣了一會兒,湊近牆上掛著的圓鏡,看著裡面隨著昏暗燈光晃動而忽明忽暗的臉。
這張普通的臉還稚氣未脫,此時充滿了憂慮,但是沒有什麽不好的痕跡。
他吹熄燈,再次躺下。
那女鬼在哪兒?難道在身體裡?怎麽身體沒有感覺?可是當時明明感覺到涼涼的滲入!
他翻來覆去問自己,卻不能確定答案,最後隻好放棄。
隨後又想,那女鬼真是漂亮,比金發美女和黑發美女都棒,如果她不害人,那多好?要是真有這樣的美女,挽在臂間,逛逛馬路,那還不美死?能眼饞死麻竿他們……
他美美地想著,想到得意處不由露出笑容。
想到女鬼也許對自己無害,隨即對自己臨場時的膽怯感到羞愧。但很快又轉移思路,集中到女鬼能不能跑出來給他洗衣做飯、能不能做他的女友之類的想象中去了。
直到掛鍾敲響十二下,他才在饑餓的煎熬中緩緩睡去。
“蕭重!蕭重!快醒醒!”耳邊傳來飄乎而又輕柔的女子呼喚聲。
“誰?誰這麽煩?我好困啊!”翻個身,就欲睡去。
聲音又傳來:“蕭重!醒醒啊!有事和你說!”
“我睜不開眼,明天再說吧!”
聲音忽然變得低沉了,“重兒!該醒了!”
“啊!姑姑!到點了嗎?”蕭重腦中一震清醒了。
睜開眼睛往聲音傳來處望去,看到的卻是一個站在一片黑色背景中的白色人影。
不是姑姑!再仔細一瞧,不由得驚訝出聲:“哇!女鬼!”
眼前呼喚他的,正是那漂亮的女鬼。
那女鬼仿佛沐浴在白色的光幕裡,身體反射著柔和的光。她微笑著,就那樣亭亭玉立在眼前,美的像女神。
絕美的面容,曲線張揚的身體,好性感!好刺激!
一陣目眩,他急忙挪開目光,費力地咽下一口唾沫,怔了怔神。
乖乖,這麽漂亮!可惜是女鬼。千萬不要被誘惑!千萬不要被誘惑……很危險!很危險……不過,美到這個份上,就是被她誘惑了,也認了!
偷偷看一眼。現在要比原來清晰多了,不再波動和透明,有了實體感。
正想間,那女鬼笑道:“很高興你喜歡我――不,是人家――這個樣子。不過,你真是――哦,那個詞――白癡!你怎麽能把人家當成鬼?你想想,大白天怎能見到鬼?鬼曬太陽嗎?”
女鬼剛說話時好像還有些生澀,可很快就流利起來。
“鬼不曬太陽?那倒是!怎麽你曬了太陽會沒事?噢――不!明白了!你是說你不是鬼!”緊張的大腦有點短路,考慮問題都不清楚了。
再偷偷看一眼,那女鬼正滿面嬌嗔地望著他,又是一陣暈眩。
暈眩過後,忍不住再偷偷瞄一眼,清理一下嗓音。“這個……如果你不是鬼,那你是什麽?”
“人家是天孿!你一定沒聽說過――天孿!”
女鬼說到最後,加重了聲音,臉上一副“說了你也不懂”的樣子。
“什麽?添亂?”看看女鬼的臉色,“不對?是天卵?奇怪的名字!”
“天孿不是人家的名字,是名稱!就像你們叫做人一樣,我們就叫做天孿!你聽清楚了,是天空的天,孿生兄弟的孿,不是蟲卵的卵!”女鬼的聲音嬌柔悅耳,有一絲撒嬌的味道。
“哦?是這樣!原來你們都是一對對出生的!可是,我怎麽只看到你一個?你們到底是什麽?又來自哪裡?”
說話的時候,刻意讓眼睛瞅著旁邊,壓抑著瞄向她的衝動。
“等等,蕭重!你怎麽眼光躲躲閃閃的?你害怕人家嗎?人家說話不好聽嗎?”女鬼的表情滿是疑問。
“這個嘛,你的誘惑力太大!你能不能變出件衣服穿上?你這樣要我看著你,會流鼻血的!”
誇張地做了個抹鼻血的動作,把眼光回到她的臉上。“喂!我說,你的聲音是好聽,可你說話怎麽會像個港妞?”
女鬼一聲輕笑,“你們把人家塑造成女人,人家隻好從你的生物語言信息裡,選擇你喜歡的女聲說話啦!不過,人家可不會變出衣服,人家的樣子還是你給的呢!要是想要人家穿上衣服,你隻能給人家造一件啦!”
蕭重睜大眼睛,驚奇地問:“你說的什麽?我聽不懂。你說我們把你變成女人,什麽意思?”
“你們家幾代人,靠在人家孵化器上想的都是女人,所以人家就變成女人了。”女鬼說話時,歪頭看著他,神情就像個純真的小女孩。
蕭重難以置信地搖搖頭,“這麽玄,我還是不懂。先說你們是什麽東西,從哪裡來?”
於是,蕭重聽到了一段怪誕離奇而又不得不信的故事。
原來,天孿是一種智慧生命形式,是宇宙上者的信息工具。天孿被宇宙上者投放在宇宙各地,專門從事文明信息的收集。當天孿收集完所在星球的信息,會被宇宙上者收回。
天孿都被投放在有智慧生命的星球,靠智慧生命的精神力孵化。天孿孵出後,在實體化之前,不能獨自存活,也不能獨自收集信息,隻能寄生在智慧生物體內,靠宿主提供的精神力為生,用宿主的感官來收集信息。
雖然天孿要吸取宿主的精神力,但它不會給宿主造成單方面損害,宿主也會從天孿那裡得到許多好處,對天孿的能力形成依賴。從雙方的相互需要來看,可以說是共生的關系,這就是它們叫作天孿的原因。
“噢?原來你是宇宙來客?也不會取代我控制我?還會增加我的能力?那――歡迎歡迎!知道這些,我就不擔心了。喂!你乾嗎找上我,不找我爺爺?”
“一百多年了,隻有你的精神力才能讓人家出來,人家當然要找上你啦!”
“喂!說說你能幫我乾些什麽,我又能幫你乾些什麽?”
“你不要喂喂的叫人家嘛!給人家起個名字好嗎?人家現在雖然還小,還不能幫你做太大的事,但是幫你用腦還是可以的。你以後的學習,人家會幫你學好的。”
“哇!好棒!學習這樣頭痛的事以後就有幫手了,可不許推脫哦!既然這樣,我願意做你的宿主。不過,你要聽我的。至於名字嘛,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你就叫奴兒吧!幫我做事,奉我為主,蠻符合!”
“蕭重!你放心吧!你是人家的孿主,人家當然要聽你的。隻要你每天集中精力想著人家,幫人家實體化,就報答人家了。人家越成長就越能幫你做更多的事情呢!”
“我說奴兒,你對我的稱呼是不是也要換一個,叫名字很生份的!我看,你就叫――相公吧!對!就叫相公!”
“相公?讓人家叫你相公,是不是想要人家作你的奴家?你是不是對人家有非分之想?”
“沒有!沒有!很親切,很親密。嘻嘻!這樣才符合天臠的本義……”
“好吧!人家就叫你相公。相公啊!人家的事千萬不要說出去,那會很危險的!”
“不會啦!我對誰也不說!奴兒!你怎麽了?你怎麽越來越淡,身體也模糊了?”
“相公,人家累了。人家太小,掌握相公的生物信息消耗太多,相公又沒幫人家,人家熬不住了。人家就要隱化了。人家不想隱化!啊――”
“奴兒!奴兒!”
蕭重一躍而起,用力撲上,想要抓住正在消失的奴兒,卻“撲通”一聲摔到炕下,醒了過來。
天已經亮了。
蕭重爬起來,揉了揉摔痛了的腦袋和胳膊,怔怔地出了會兒神。
剛才那清晰的形象和話語原來是夢,太遺憾了!
試著召喚一下:“奴兒!奴兒!”沒有回應。再召喚一次:“奴兒!奴兒!”
奴兒有氣無力的聲音在腦中響起:“聽到了!相公!你不必喊出來,在心裡說就行。”
“好哇!奴兒!快告訴我,怎樣才能幫你?”蕭重在心裡喊。
停了一會兒,奴兒虛弱遲緩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要用精神力。相公你試試能否想起人家的形象?”
努力想象,腦中竟是空白。
“奇怪?怎麽會想不起你的樣子?奴兒!你藏在哪兒?”蕭重不禁有些著急。
過了一會兒,奴兒的聲音才再次傳來:“人家為了讓相公能看到人家,就寄身在相公形成人家形象的神經空間,所以,人家休息的時候,相公看不到人家。”
“奴兒!你是說你佔了我的神經空間?”蕭重吃了一驚,忍不住大聲說了出來:“天!你就不能住別處?要是你佔的地方多了,你累了休息,我豈不是就要變成白癡?”
“說對了,相公!現在人家隻能住在你的神經空間,將來才能離開的。如果相公不想變成白癡,就要加緊努力喲!”奴兒輕緩的聲音裡竟帶著一絲頑皮和得意。
“我說奴兒,你是不是有點無賴……算了!快說怎樣才能幫你現身!”
“相公,你現在精神力不夠,我們隻能在夢中相見。拜拜――”聲音越來越小,很快完全消失。
“等等!唉――”蕭重咬緊牙關,無奈地揮拳砸了一下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