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坐在巷口的那對男女(一)

　宋雨嘉從上了車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面無表情地望著車窗外的夜景，對周陽不理不睬。周陽也識趣地不煩她，邊聽著廣播裡的音樂，邊想著自己的心事。

　幾乎每個人都曾有過這樣的感覺，朋友的聚會，其中某個人是你一直偷偷喜歡的，得知他(她)會去，很多人都會在前個晚上興奮地睡不著，可是真站到了那人的面前，又會故作冷淡，甚至只和旁人玩鬧而故意對他(她)不理不睬，盡管目光從未離過他(她)的身上。

　周陽此刻就是這種心情，有柳怡出現的地方，他總是不自覺的會有些失態，就像個沒談過戀愛的小男生一般，刻意想表現自己，卻總也找不到對的方式。

　車子進了小區，周陽把車停在樓下，輕聲道:“上去吧，腳還沒完全好，不要整天到處亂跑。”

　宋雨嘉咬咬嘴唇，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下了車。

　周陽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裡，歎了口氣，點了根煙，打開車內的音響，黃大煒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越來越多的人喜歡聽英文歌，似乎不聽的人就是土鱉，可周陽卻一直覺得，華語歌曲才最能打動人心，盡管他也愛聽英文歌，但每次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的CD放的永遠都是中文歌。

　發動了車準備離開，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一個身影，周陽轉頭望去，宋雨嘉正站在門口，昏暗的路燈照在她的身上，眼睛亮晶晶的。周陽搖下車窗，皺眉道:“又怎麽了?”

　宋雨嘉沒回答，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手裡拎著一雙球鞋，周陽這才發現她竟然光著腳。

　周陽心裡微覺奇怪，打開車門下了車，快步走到宋雨嘉的身邊，“你怎麽了?怎麽不回家?”

　宋雨嘉怔怔地看著他，過了好久，忽然輕聲道:“我喜歡你。”

　周陽愣住了，心裡瞬間冒出一種異樣的感覺，“你……你喜歡我什麽?”他有點兒尷尬，卻也並沒有覺得怎樣，在他眼裡，宋雨嘉還只是個沒長大的小女孩。

　“這個世界上最笨的問題就是問一個人你喜歡他什麽。”宋雨嘉語氣裡透著一絲困惑，“如果我能說出來喜歡你什麽，也許我就不喜歡你了。”

　“……”周陽沒想到一個17歲的小女孩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他低頭看到宋雨嘉光著的腳丫，道:“你幹嘛不穿鞋?”

　“腳疼，被你拉著走了那麽多路。”

　周陽心裡湧起一陣內疚，下午喝多了，一時衝動拉著宋雨嘉去剪頭髮買衣服，剛剛送她回來後才想起來她扭傷的腳好像還沒完全好。

　“那……我背你上去吧。”周陽握住宋雨嘉的手，就要轉身去背她。

　“不要~~”宋雨嘉抽出了手，倔強地搖搖頭，“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我喜歡你，你……你喜歡我嗎?”

　“……”周陽有點兒招架不住了，太直接了……80後的女孩子想法真是奇怪，周陽很納悶兒，按說自己對她並不好啊，她怎麽會喜歡自己呢?

　說實話，他對宋雨嘉的第一印象並不太好，只是後來看她被欺負，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個成天惹禍的妹妹，才忍不住想幫幫她。再後來……心情就有些複雜了，今天來拜訪曲可馨的師姐，卻意外地又見到了宋雨嘉，周陽腦袋裡隱隱有個念頭，自己和這個小丫頭還挺有緣的，這才有了之後帶她去逛街剪頭髮想改變一下她的衝動之舉。

　“那個什麽……嘉嘉啊，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嗎?雖然我不讚成早戀，可那也算是談戀愛吧。”

　“那……不一樣，”宋雨嘉咬著嘴唇想了想，道:“反正……反正就是不一樣，如果你不喜歡，我明天就跟他分手。”

　“……”周陽心底泛起一陣無力，代溝，嚴重滴代溝！他板起臉，道:“胡鬧什麽?難道現在的小女孩對待感情都是這般隨便的態度嗎?”

　“我已經高三了，身份證馬上就拿到了，你不要總是小女孩小女孩的叫我。”宋雨嘉不滿地道:“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

　“……我比你大10歲，謝謝！”周陽一本正經地道。

　“那又怎麽樣?”宋雨嘉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周陽踩滅了煙頭，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深呼吸了一口。剛剛聽到宋雨嘉的表白，他心裡著實小小地竊喜了一下，虛榮心，無恥的虛榮心！周陽對自己的反應很鄙視，不過這個問題還真不太好回答，他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說。

　小區裡面很安靜，四周連個人影都看不到。周陽和宋雨嘉兩個人面對面站著，誰都不說話。周陽不敢看宋雨嘉的眼睛，低著頭，心裡還在斟酌著該該如何開口。

　宋雨嘉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可是緊緊攥住球鞋的手卻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她也不明白自己哪來的勇氣，忽然就對周陽說出了這番話。剛剛在商場門口，她已經看出來了，後來的那三個女人都跟周陽的關系不一般，這讓她心裡很不舒服。一想到周陽馬上就要去和她們在一起，宋雨嘉忽然發覺自己嫉妒了，沒錯，就是嫉妒。

　其實直到現在，宋雨嘉也並沒有真正明白自己對周陽的感覺。她覺得周陽很討厭，尤其是擺出一付長輩架子跟她說話的時候，恨得她牙癢癢地。可是不知為什麽，她似乎又很享受周陽的霸道，看著周陽幫她挑衣服時候專注的樣子，她心裡竟然有點兒小甜蜜。雖然算上今天，周陽也只見過她兩次，可她卻有了一種很荒謬的感覺，仿佛周陽這樣對她是理所當然的，她竟然有點兒心甘情願的意思。

　正因為如此，宋雨嘉嫉妒了，她見不得別的女人跟周陽舉止親昵，受不了周陽對柳怡那付神不守舍的模樣。在她的小心眼裡，周陽只能對她好。所以在上樓的時候，她越想越不舒服，又騰騰地跑了下來，她想要宣布對周陽的佔有權。

　周陽當然不知道她心裡的這些想法，他正為難著該怎樣說才能不傷害到宋雨嘉的自尊心。躊躇了半天，周大老爺終於開口了:“等你高考結束了我再告訴你。”

　宋雨嘉對這個答案很不滿，嘴唇都快咬破了。“為什麽?”

　“那個……我怕現在告訴你，會影響你學習。再說你現在還小，18歲還不到呢，這不是開玩笑嘛……”真難為周陽能想出這麽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噢~~，”宋雨嘉眼睛一亮，明顯是誤會了周陽的意思:“也對啊，讀完高三我就滿18周歲了，那時候你就不是誘奸未成年少女了。”

　“……”周陽一頭黑線，“什麽誘奸！怎麽說話呢?一個女孩子，一點兒也不注意。”

　“難道你不想嗎?我不漂亮嗎?身材不好嗎?”宋雨嘉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停了停胸，一臉的驕傲。

　周陽看到她的樣子，有點兒好笑，故意上下打量了她幾眼，道:“你漂亮，身材嘛……也還湊合，不過我不想。”

　宋雨嘉惱羞成怒:“你滾吧！我不喜歡你了。”

　周陽嘿嘿笑了幾聲， “謝謝您高抬貴手，小的這就走了。”

　宋雨嘉重重地哼了一聲，光著腳朝小區門口走去。

　“你去哪?”

　“要你管！”

　周陽追了上去，拽住宋雨嘉的胳膊，沉聲道:“……幾點了不知道嗎?趕緊回家！”

　“不用你管我……松手！”宋雨嘉用力掙扎著想甩開周陽的手，不過周陽抓得很緊，始終也掙不脫。

　“你到底想怎樣?”周陽火漸漸上來了，他實在不喜歡宋雨嘉這麽任性。

　“你回去找你的那些女人去吧，我幹嘛與你無關。你是我什麽人啊?憑什麽管我?”宋雨嘉也是個不肯服軟的個性，看到周陽發火，她也脾氣也上來了。

　兩個人怒目而視，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周陽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副畫面，心裡一軟，歎了口氣，柔聲道:“好啦，對不起，我不該凶你。我送你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