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張天師走進臥室之中,看著躺在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白笙。
女人單薄的床單下毒蛇扭曲拱動,宛如波浪,情形無比詭異恐怖。
何永強對他笑了笑,點了下頭:“走了,我派人送他走的……”
“你確定?”張天師認真的看著何永強,臉上罕見的不見任何玩笑的神情。
何永強也一臉的嚴肅,重重的點了點頭:“當然確定!!我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張天師笑了一下:“是啊,要是眼前這一幕讓他看見了,只怕,他會殺了我的!不,是肯定會殺了我的!”
張天師說完,走到白笙的床頭,從懷中掏出一張符咒,捏了一個指訣,眉心中閃過一道灰色的光芒,他手指對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白笙,一聲大喝:“咄!醒來!!”
“嗖”的一聲,只見白笙的身上一陣劇烈扭動,無數的黑色毒蛇頓時化成了一道又一道的黑氣,盤旋著飛入到張天師手拿的符咒中。
白笙嚶嚀了一聲,身上無數的毒蛇消失不見,皮膚依舊光華白皙,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異樣。
她睜開眼睛,看著面前微笑著的兩人,自己也露出了一個慵懶和了然的笑容,她盈盈的坐起身來,用床單擁著自己的柔軟身軀,露出雪白修長如同天鵝一樣的脖頸,微微一笑:“成功了?”
張天師嘿嘿一笑,將符咒藏在懷中:“以何夫人的權謀之術,再加上在下的一點點小道,更有貴婿的大力配合,哪裡有不成功的道理?”
他們這一番對話,若是唐川在這裡聽見了,一定會震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原來,他當初無意中說的那句話:“這一切,是不是你在搞的鬼?”
張天師隨口玩笑回答的那句:“你要是非要這麽認為,那就算是吧!”
這兩句話,原來都是真的……
白笙身上的詛咒,竟然是,張天師下的……
這個世界上,有時候有些人當面很認真對你說的話,反而不一定是真話,譬如何永強在當時的跪拜與苦求,而有些人看似漫不經心的反話,事後看來,卻是一句令人心寒的真話!
張天師凝神看著妖嬈的白笙,心中嘿的一笑,他感歎道:“以前只是聽說何夫人好弄權謀,心機深沉,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只是順勢一推,就借刀殺人,鏟除了東英的兩顆毒瘤!”他的目光落到何永強的身上:“以後,何總大權獨攬的日子,恐怕要更加快活了吧?不用擔心被人篡位奪權了?”
何永強微微一笑,眼角閃過一絲老奸巨猾的眼神,他看向自己的妻子,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這都是老婆主意出的好!”
白笙也微微笑著,*在床頭,慵懶無力,像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張大師就不要取笑我們這些平凡人了。你這樣擁有大神通的人不也是精通詭詐之道麽?只是為了扳倒一個上級,甚至不惜放下身段來和我們這些普通人演這一出不入流的苦肉計?”
張天師和她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目光如閃電一樣激起一陣火花,彼此一笑,卻又將目光挪開。
張天師看著身旁的何永強,喟然一聲長歎:“何總啊何總,你縱橫江湖幾十年,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果然不是沒有理由啊!你要不去參加奧斯卡競選最佳男主角,真是浪費人才啊!你之前演的戲,差點連我也騙過了!雷虎也真是可悲,居然替你擋下那一槍,難道他不知道這是你自己安排的麽?”
如果雷虎與周大龍地下有知,知道當日何永強受襲的事情,竟然是何永強自己安排的,他們一定會氣得又活過來!
遺憾的是,他們兩個都以為是對方迫不及待而下的手,而並沒有互相對質一下。
何永強想到雷虎,他微微的歎了一口氣,這個後生仔有點可惜了。他笑了笑,他眼中閃過的一道精芒,哪裡還有在人前顯露出的粗豪模樣:“張大師過獎了!出來混的,若是沒有幾分保命的手段,那是混不下去的……”
張天師微微一笑,又看向白笙:“你說,這周大龍和雷虎,他們怎麽就這麽心急呢?他們甚至只要互相一對質,就能夠戳穿這個陰謀。”
白笙撩了撩頭髮,笑了笑:“人心啊,永遠都是貪婪的,尤其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了眼前,背後又面臨著無法戰勝的強敵。在巨大的**面前,他們的智商會無限降低。”
張天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們也真夠笨的,能夠想得到自己能買得動何總身邊的人,難道何總就不能買通他們身邊的人麽?”
何永強笑了笑,並不說話。
喪彪、旺角阿飛,都是他的人。
如果沒有他們的鼓動,雷虎和周大龍不會如此迫不及待。
這兩個人就像蒙著眼的瞎子一樣,彼此都以為是對方對白笙下的毒手,而他們所忌憚的恐怖惡魔又在這個時候離開了此地。
頓時,在有心人的推動和鼓動下,他們不可遏止的踏上了一條自我毀滅的道路。
沒有了雷虎和周大龍,漸漸步入晚年的何永強在東英的地位再也沒有人可以動搖,而他此時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再也不會有人對他的任何決定而有任何的異議。
譬如,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唐川。
白笙不愧是東英的大腦和靈魂,遠在唐川無-敵-龍^書#屋@整(理來之前,她就已經和張天師預謀並布置好了一切,操縱著這個近乎完美的陰謀。
他們各自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何永強與白笙鏟除自己未來的威脅者,為嫁女和傳位掃清道路,唐川知道了自己未來的命運,終於明白自己需要做些什麽,而張天師呢?
他得到了什麽?
白笙從枕頭底下取出一張光碟,姿態優雅的對張天師一揮,飛到了他手中:“這是周大龍和你們上司的各種交易記錄,應該會對你有用的……”
張天師接在手裡,揚了一下,笑道:“嗯,不錯!這人啊,啥事情太謹慎了,真不是一個好習慣!如果周大龍看見自己每次辛辛苦苦偷拍下來的交易與會面記錄落到了你的手裡,他會什麽反應?”
白笙嘴唇翹了一下,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他會殺了出賣他的二五仔……”
張天師眉毛一挑:“那個叫阿飛的?”
白笙笑道:“難道,我只收買一個人的麽?”
張天師怎舌道:“你們走黑道的,太可怕了!轉身被你們賣了都不知道!”
白笙輕輕一笑:“彼此彼此!只是為了換一個上司,就將他徹底打倒,你也挺可怕的,以後真的希望不要和你為敵!”
張天師揮了揮光碟,像扇扇子一樣:“錯了錯了,你們都錯了!”
他舉起一根手指,認真的說道:“真正可怕的,是你們的好女婿!這件事情,你們敢讓他知道麽?”
白笙與何永強對視了一眼,方才的得意全部不翼而飛,臉色凝重,白笙勉強的笑了一下:“我們又沒有害他?我們是在為了世侄好啊!”
張天師不置可否,笑了笑,仰頭一聲長歎:“哎,人心啊人心,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你更可怕更冰涼的東西麽?”
他對著白笙與何永強,目光炯炯的說道:“如果,不久的將來,這個世界毀滅了,你們覺得,你們所作的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麽?”
白笙笑了笑:“毀滅了再說吧!我們只是升鬥小民,明天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吃飯噎死,坐車被撞死。我們不是你們這些有大神通的人,我們隻關心眼前的生活,隻關心眼前的世界,我們和你們生活的世界,是兩個世界。在我們世界裡面的陰謀詭計,其實在你們眼裡根本不值一提,對麽?”
張天師呵呵一笑:“我說的不算,你們的女婿說的算!他是這個未來世界的主人,也可能是未來世界的毀滅者,這要看他自己怎麽選擇了!”
唐川能怎麽選擇?
他當然選擇離去,離開這個不屬於他的世界。
哪怕他看見白笙仍然身纏詛咒,哪怕何麗莎的目光再淒絕悲傷。
他被夢中看見的十年後的景象所震撼到了,他知道,一旦他選擇留下,十年後的可怖景象就會上演。
所以,他離開了,飛速的離開,甚至連一夜都沒有多呆。
那裡發生的陰謀詭計,他不會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也不過是增添對這個世界更陰暗的一些印象與了解罷了。
其實,這些陰暗層面的事情,他已經知道得夠多了,無所謂再多一點。
就像十年後發生的那一切,如果周群、宋佳、柳琴都離開了他,那毫無牽掛的他將失去遮擋他銳利鋒芒的劍鞘,就必然而然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絕對冷血絕對冷酷的惡魔,一個恐怖的死靈法師,一個可怕的地獄魔王,一個凶殘的毀滅使者!
而這一切發生的關鍵,就是周群她們的性命安危。
唯一能讓日益冷酷的少年仍然牽掛和心軟的,就是這些在他生命中無法磨滅,無法放棄的女人們。
其實,我不想殺光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我更不想毀滅這個充滿了黑暗與墮落的世界。
因為,這裡還有我愛著的和愛著我的女人們。
我隻想好好的活著,和她們一起,好好的活著。
可是,這一次……
我看見了,命運之神的屠刀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冰冷,如此的高高懸掛在眼前!
這一次,我看見了,冥冥中,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帶著一種仿佛不能抗拒的威壓向我伸來。
“唐川,我年輕的學生……”古德裡奧突然緩緩的說話,聲音低沉“我能感覺得到,她在慢慢的向我們*攏……”
唐川悚然一驚,他仿佛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古德裡奧的聲音了:“誰?誰在向我們*攏?”
“尼菲蒂蒂……”古德裡奧一字一字的說著,仇恨,興奮“我能感覺得到,她離我們越來越近了。這種感覺就像山鳥聞到了暴雨欲來的味道,這種感覺就像野獸感覺到地震來臨前的寧靜。這種必然相撞的宿命……”
“我能感覺得到,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向我們逼近,他們像野獸一樣環顧在我們的周圍……”古德裡奧說著“你準備好戰鬥了麽?”
唐川坐在轎車中,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冷笑:“是的,我已經準備好了!我的老師……”
沒有人能傷害她們,絕對沒有!!
哪怕是與命運之神為敵!!
哪怕是與全世界為敵!!!
唐川並不知道,在車廂內,他的父親用一種驚恐畏懼的眼神看著他。
我的兒子,是一個可怕的惡魔。
我該怎麽辦?
……
人生,就是一道選擇題。
如果選擇留下,那麽少年將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