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會在這裡?”
唐川看著慢條斯理就餐的鄭霞,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古怪了,她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她怎麽會同樣出現在這個地方?她又為什麽在這裡出現?
七劍為什麽又會和我們分開?他們現在又在哪裡?
唐川清楚地記得張天師和他提起過的預言,他能感覺到一只看不見的手在他背後黑壓壓地向他伸來,鋪天蓋地。
他本來以為自己在進入王陵金字塔之後,就能解開一切的謎團,可是他現在才發現,他的四周越發地混沌黑暗了。
缺少了古德裡奧的指引,少年只能獨自一人披荊斬棘地前行,他滿腦子的疑問,像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能清楚地感覺到他離真相越來越近,可是卻總是差了一步。
答案的真相是不會主動蹦出來的,唐川對這一點堅信不疑。
而面前的這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女人,很有可能就是解開一切謎團的關鍵鑰匙。
唐川咄咄逼人的眼神讓宮殿周圍捧著水瓶與柔軟餐巾的侍女有些害怕。
這些女人穿著圖案精美的亞麻色連身衣服,她們脖子、手腕和腳踝都佩帶著玉石與金子一同精心打造的項鏈與手環、腳鏈。她們的眉角都用濃重的黑色墨筆勾勒過,用以突出深邃的眼眶和臉部強烈的立體感。
早在三千年前,埃及的女人就已經懂得用煙熏妝來打扮自己了,歷史的車輪劃過一個巨大的圓圈,曾經的流行又返璞歸真,成了現代的時尚。
這些女人敬畏地看著這個身材瘦弱的少年,在莫葉塔蒙的口中,他已經成為了一個神靈的代言詞。
舉手抬足之間,便能讓戰無不勝的法老王衛隊灰飛煙滅。
這是大祭司也無法做到的事情!
難道,他真的就是斯孟克卡拉麽?
侍女們用眼神不住地無聲交換著,目光在少年和那個瘋子一樣的女人身上來回打量。
鄭霞此時很入鄉隨俗地穿著一件亞麻色的衣服,頭髮簡單的在後面扎了一個辮子,她舉起金杯,輕輕地送到嘴邊,紅嫩的雙唇微微張開,其中紅豔的葡萄酒滑入口中,柔滑如緞,美酒入喉,真是令人心曠神怡。這個一個多小時前還狀若神經的女人,此時舉止文靜,動作優雅,像一個受到過嚴格訓練或者是深厚熏陶的貴婦,誰又能想象得到她之前歇斯底裡的模樣?
鄭霞品嘗著嘴裡面的麵包,她不由得一陣感慨。
在古埃及,生活在尼羅河畔與沙漠包圍中的人們,他們的生活條件之優越,遠遠超乎人們的想象。
在這裡,他們無論窮人還是富人,麵包都是他們的主要食品。
養育著整個埃及的尼羅河每年在春季都會泛濫,在泛濫之後,它會留下一大片土壤肥沃的黑土。古埃及人會將麥子灑進土地中,然後揮舞著辮子,將豬趕進田地,鞭打它們,讓他們四處亂跑,把種子踩進泥中。到了秋季,尼羅河畔會長出一望無垠的金色海洋,埃及人歡天喜地地帶著他們的工具來收割小麥。
他們會將小麥大多磨成麵粉,然後根據麵粉的不同,加水揉成麵團,送到專門的麵包作坊之中,烘烤成白麵包或者棕麵包。
鄭霞把玩著手中的金質酒杯,這個酒杯被鑄造師造成了一個蛇形,精致細膩的金屬紋路讓她握在手上的時候,覺得像有一種歷史被握在手中的感覺。
這樣的酒具,如果拿到現代社會,那都是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
沒想到,我現在居然會用手拿著喝酒?
鄭霞喟然而歎,目光一抬,卻看見對面唐川的目光很是不善的看著她。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這裡!”身為古埃及學家的鄭霞,癡迷地打量著周圍所能看見的一切“其實,我還很想問你這個問題。”
唐川料到自己必然得到的是這樣一個答案,但是他仍然很是不快,悶哼一聲:“你知道張天師他們的下落麽?”
鄭霞聳了聳肩膀:“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阿蒙神的神廟前,然後被人當成瀆神的罪人,差點拉出去砍頭了。話說回來,我還真應該感謝你啊,要不是你,我就死在這裡了!”
唐川仔細打量著這個女人,似乎在分辨她每一句話的真偽。
可是無論他怎麽看,都覺得這個女人並無異常。
“那好吧,現在請告訴我,這裡到底是什麽地方?”唐川問道。
鄭霞抿著葡萄酒,仰著頭,似乎在回味著這種歷史的深沉與香甜:“這裡?這裡是埃及,三千年前的埃及……”
雖然已經隱隱約約能感覺到一些,但是唐川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仍然是呆住了。
三,三千年前!?
鄭霞看著唐川的神情,笑了笑:“確切點說,現在應該是阿蒙霍特普四世的在位時期,也就是公元前1362年……”
“你怎麽知道?”唐川忍不住反問。
鄭霞嘴角微微一翹,用下巴抬了抬,指了指宮殿外面:“你聽!”
唐川眉頭緊鎖,眼神越發的不善。
要是我能聽懂他們說什麽,我救你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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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霞似乎很快看懂了這個眼神,她笑容不變,緩緩地說著,像是在翻譯著宮殿外面,一個洪亮聲音的說話內容。
“忠誠的阿蒙神子民們,你們聽我說!當我們的天空不再有阿蒙神的眷顧,當神廟的聖水不再流淌,當尼羅河的河水不再清澈,當曾經偉大的法老王棄我們而不顧的時候,我們面臨了災難、戰爭、痛苦、甚至是死亡!可是,當背棄我們的法老王,他戰無不勝的大軍抵達底比斯城下的時候,阿蒙神告訴我們,埃及的神靈並沒有離我們而去,底比斯的榮光依舊堅強。是阿蒙神和諸神用事實告訴我們,埃赫納吞並不是不可戰勝的,他背叛神靈的舉動,已經招來了神靈的憤怒與憎恨!”
“原本被埃赫納吞迷惑的莫葉塔蒙,這個受到智慧神瑪特祝福的女人,她也回到了底比斯,回到了阿蒙神的懷抱!現在,她有帶回來一個神跡一樣的消息!”
這個聲音頓了頓,像是在等待著氣氛的升溫與積聚。
隔著很遠的一段距離,唐川仍然清晰地聽見,宮殿外面的呼嘯聲與歡呼聲一陣接著一陣,像一個又一個的浪頭一樣,不停地打了上來,將外面的氣氛推到了一個**。
說話的這個人,是底比斯的神廟大祭司,這是一個在埃及王國中,唯一能夠和法老王分庭抗禮的男人。
當莫葉塔蒙回歸到底比斯,並把一路上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他的時候,大祭司埃特的臉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樣強大的人類?
就算是法老王,也不能如此輕描淡寫的抹殺他的衛隊。
難道,這是莫葉塔蒙怕她回來以後,沒有功績無法立足,而刻意杜撰的?
埃特在嘴角閃過一絲笑容。
不管怎麽樣,莫葉塔蒙的回歸,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也是一個極其振奮人心的消息。
埃赫納吞手下最信賴將軍的女兒棄暗投明,這將是一個多麽打擊對方士氣,鼓舞我方士氣的事情?
不僅精通魔法,而且更加精通權謀的大祭司埃特,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將莫葉塔蒙和她所說的“斯孟克卡拉”給推到了風尖浪頭上。
經歷了兩次攻城消耗戰的底比斯,現在像一頭疲憊而渾身傷痕的野獸,雖然它外表上疤痕已經掉落。可是在內部,戰爭的劇烈消耗,人民與戰士的糧食已經供不應求。幾乎家家戶戶每天都能聽見喪失至親的哭聲,他們有的是收到了戰爭的噩耗,有的是聽見自己信仰阿吞神,追隨埃赫納吞而去的親朋好友,他們死在了建造埃赫納吞城的艱苦徭役之中。
埃特能清晰地看見,一個原本龐大而強壯的巨人王朝,在迅速地萎靡沒落!
但,老百姓吃不上糧食,戰士與家人們人鬼殊途,國內局勢動蕩不安,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當埃赫納吞宣布阿蒙神與其他諸神是偽神,而轉而崇拜唯一的阿吞神時,整個埃及就再也沒有了魔法光輝的沐浴。
原本象征著魔法力量的聖泉,也日漸乾涸。
大祭司感覺到自己的魔力,每一天都在下降,他所信仰的神靈仿佛一夜之間拋棄了他,拋棄了這片土地,拋棄了所有信仰他們的臣民。
不為別的,只因為眾神的代言人法老王背叛了他們。
沒有人能夠容忍背叛,神,更加如此!
大祭司埃特注視著神殿下面湧動的人群,心中暗自歎氣。
莫葉塔蒙回來得太是時候了,她的回歸給底比斯製造了一個假象。
那就是埃赫納吞已經陷入了眾叛親離的境地,所有的埃及人都在反對他,法老王必敗,而底比斯的大祭司必勝!
可是,這是真的麽?
埃特心中苦笑。
法老王戰無不勝的傳說,太深入人心了。
就算是再勇猛的戰士,當他們面對法老王的時候,他們也不會有勇氣拿起他們手中的武器與之對戰。
所以,籠罩在黑暗陰影中的埃及,它此時需要一個英雄站出來,需要一個英雄來打破這種傳言!
在埃特看來,他原本寄希望於他忠誠的衛隊長森穆特。可是就算是森穆特,這個埃及第一勇士,他提起那個黑頭髮的神秘少年的時候,也是一臉的畏懼與驚恐。
他到底做過什麽?
埃特沒有細想,他也不願意多想。
法老王的軍隊隨時會再次征伐而來,而底比斯卻已經近乎山窮水盡。在這個時候,埃特果斷地放棄了森穆特,轉而開始吹捧這個從天而降的少年。
他需要用這個人來轉移底比斯人民的注意力。
埃特的目光像鷹一樣在下面掃視了一圈,他手虛抬了一下,四周立刻鴉雀無聲。
“莫葉塔蒙給我們帶回的這個近乎神跡一樣的消息,就是……”埃特大聲呼喊著“阿蒙神終於重新派下了他的代言人,來拯救我們!他隻用了一隻手的力量,就毀滅了法老王的衛隊!”
他的手指在空中劃了個圈,調轉了方向,指著身后宮殿中的唐川:“這個人,就是,斯孟克卡拉!”
“轟”的一聲,人群中像投下了一個炸彈。
他們當中有的人無比興奮,有的人則大聲疾呼著要這位斯孟克卡拉出來,還有的人認為這純粹就是胡說八道,一個人怎麽可能戰勝法老王的衛隊?
這巨大如同海洋波濤一樣的聲音,糅雜在一起,匯聚到唐川的耳中。
唐川看著鄭霞,聽完她最後一句翻譯,突然問道:“斯孟克卡拉是什麽意思?”
鄭霞凝神看著他,臉上微微一笑:“斯孟克卡拉,在古埃及語中,意思就是被神選中的人。”
唐川聽完, 滿臉古怪,他咧嘴一笑,很是不屑:“被神選中的人?很稀罕麽?”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一個身材婀娜的女人,似一陣風飄來。
莫葉塔蒙遠遠的看見唐川,臉上的笑容頓時綻放:“斯孟克卡拉,原來你在這裡!來,跟我去見一下你的子民吧?”
鄭霞在他身邊幾乎像翻譯機一樣,同步翻完。
唐川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奇怪,他覺得這一切簡直莫名其妙!
我是來搶審判之球的!
可是,我怎麽莫名其妙的到了三千年後的埃及?
而且又居然成為了這個莫名其妙的斯孟克卡拉?
最荒謬的是,我跟他們八竿子打不找邊,可他們此時卻成了我的子民?!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