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春萬般無奈,下達了收縮防線命令的同時,又分別給兩浙大都督范文虎,平安都元帥張弘范去了信,希望他們出兵,在福建路南北夾擊,來牽製光複軍的進攻。
所謂是病急亂投醫,達春沒有想到他的求援信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現在的兩浙大都督范文虎正在極度鬱悶當中,忽必烈接到他的求援信後,非但沒有派來一個援兵,反倒嚴令他負起守土之責,收復失地。這不明擺著逼他把家底都拚光嗎?手裡沒了兵馬,他還能在這兩浙富庶之地當土皇帝嗎,即便忽必烈不追究他戰敗之責,能回到朝廷當個虛銜的官員,沒有了權力作保證,辛辛苦苦搜刮來的錢財還不早晚給那些貪得無厭的色目官員刮個乾淨。
好在光複軍沒有趕盡殺絕,將他的同族兄弟張成彪放了回來,順便帶來了光複軍的停火條件。條件雖然苛刻了些,但好歹給自己留了一條路。
這一日,他正與心腹幕僚們商議光複軍提出來的停火條件,希望能討價還價,盡量少付出一些。達春的求援信恰逢此時被送了進來,著實嚇了眾人一跳。
“這個許白毛,如此凶悍,將達春打得如此狼狽,竟然向咱們求援。”范文虎搖著頭苦笑道。
“是啊!咱們這裡也是大兵壓境,自顧不暇,如何還有能力去牽製光複軍。”一個幕僚說道。
“達春是什麽人,那可是追隨陛下屢建戰功的名將呀,又蒙陛下親賜銀牌,手下也有十幾萬人馬,尚且不敵,咱們要是去救援他,惹惱了光複軍,兩浙危矣。”又有人說道。
“光複軍強大至斯,咱們還幻想與他們討價還價,真是可笑啊!”范文虎長歎一聲,自嘲地說道。
“大都督,屬下覺得不妨答應光複軍的條件,如此可一舉三得矣。”號稱小張良的幕僚搖頭擺尾地站出來說道。
“哦,何謂一舉三得,先生快講。”范文虎頓時來了精神,追問道。
“這光複軍若退,大都督對外可說是經過浴血奮戰,收復了失地。一來陛下那裡不會責怪,只會嘉獎。二來對達春中丞也有了交待。三來大都督的實力不受損失,此後大都督可上表朝廷,隻說光複軍勢大,便能名正言順的招收人馬,修築城牆。如此不就是一舉三得嗎?”小張良搖著折扇,倒真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意思。
“著哇,只要我范文虎還主政兩浙,送走那些被俘軍士的家屬,損失些糧草財物又有何妨。”范文虎拍手稱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關鍵是自己在兩浙的地位能夠保證,送給光複軍的糧草財物反正又能從兩浙百姓身上搜刮回來。
“大都督英明啊!”眾人齊聲讚道。
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達春還是低估了范大都督的膽小和無恥,要知道他的求援信嚇壞了范文虎,使得光複軍的計劃得以順利實施,打死他不會寫這封信的。
此次與兩浙的停戰,不僅使光複軍得到了大量的物資,福建戰役被俘新附軍家屬的到來,也留住了四、五萬新附軍俘虜的心,使得光複軍有了充足的兵源。而且兩浙方面的壓力幾乎蕩然無存,使得光複軍能夠從容抽調兵馬,加入到江南西路與廣南東路的戰場中去。
戰場上的順利,並沒有帶給許漢青多久的喜悅。此時,剛剛回到泉州的他正被淹沒在朝廷官員們的之乎者也當中。
“自古君王治天下,皆以道德教化四方,以文武為臂指治理百姓,許大人現今拋卻道德教化,重視商人,而以利益驅使民眾,乃舍本逐末之舉,必不能長久。”
“天、地、君、親、師,有了上下尊卑,政令才能暢通,朝野才能秩序井然。許大人在福建路暢導什麽人人平等,豈不是無君無父嗎?”
“我輩理當以死捍衛正道!大義在我,必能掃除韃虜,許大人頒布之法令法規已走入邪道,當及早改之。”
朝廷派來的官員看來是經過了充分準備,而且也研究過福建路現在實施頒布的法律法規,一番話抑揚頓挫、引經據典,說到妙處眾人心花怒放,讚不絕口,只有許漢青聽得是目瞪口呆。
許漢青的文學功底本就不深,加上這些人不是子曰便是聖人雲,弄得許漢青連聽懂都很費勁,更不知道該如何反駁。現在他正在後悔不該來接聖旨,應該等陳複文來了一起接嗎,起碼有個幫腔的不是。
隨他來的是福建路的黃昕和孫夫勝,在這種辯論上明顯不是朝廷官員的對手,好半天,黃昕才憋出一句。轉眼便被眾人說得是兩眼圓睜,頭大如鬥。
還是孫夫勝機靈,看著許漢青鴨子聽雷般地呆在那裡,臉上陣紅陣白陣青,已經處在暴走的邊緣。趕忙上前打斷了眾人的長篇弘論,“諸位大人,許大人巡視地方,鞍馬勞頓,不如讓許大人先去休息,等陳大人到了再議不遲。”說完還不忘輕輕碰了碰了許漢青作為提醒。
“是了,是了。這幾日確實是有些累了,腦袋也不太清醒,今天便到這裡吧,咱們改天再議,改天再議。”許漢青如蒙大赦,倉惶逃去。
等到逃出了館驛,被夜風一吹,許漢青的腦袋清醒了許多。不由得開口罵道:“什麽正道、大義,全是放狗屁,如果什麽正道大義有用,蒙古人是怎麽打進來的,朝廷現在又怎麽能蝸居崖山。”
“就是,就是,一個個睜著眼睛胡說八道,福建路的欣欣向榮,生機勃勃怎麽都看不到呢,只會捧著幾本臭書在那酸來酸去。”孫夫勝幫腔道。
“你早幹什麽去了,在屋子裡怎麽不說出來?我是被他們之乎者也,子曰聖人雲的搞暈了,你是怎麽回事。”許漢青責怪地說道。
“屬下也暈了,外面涼快又清醒了。”孫夫勝解釋道。
“要不,咱們進去再與他們理論理論?”黃昕不確定地問道。
“這個呀?還是不要了吧,他們人多,咱們進去恐怕不是對手。”許漢青猶豫了一下,搖頭否定道。
“理他們作什麽,只要光複軍繼續保持兵威,只要許大人把軍權一直握在手裡。若乾年後,大夥習慣了新政,自然就順著這條路走下去了……!”孫夫勝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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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裡,本來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共進晚餐,是很愜意的事情,許漢青剛吃了癟,大大影響了他的心情。
“夫君,怎麽心情不好嗎?是不是在外巡視太過勞累了?”許夫人關切地問道。
“唉,剛在館驛被那群老夫子教訓了一頓,著實有點鬱悶。”許漢青猛灌了一口酒,說道。
“夫君何必在意呢?剛實行新政時不是也有不少人在罵嗎,只要對國家有利,能造福百姓,盡管讓他們去說好了。”劉馨兒滿不在乎地說道。
“話雖這麽說,可也不得白吃虧呀,否則他們老認為自己是對的,定然事事阻攔,難不成非要逼著我用刀來推行自己的理想和強國之道嗎?”許漢青無奈地歎了口氣。
“夫君倒不必如此。”許夫人邊替許漢青斟酒,邊說道:“陳先生不是馬上就要來了嗎?到時候即使在辯論上不能佔到上風,便用事實說話好了,他們只會引經據典,哪裡有什麽傲人的成績來證明自己呢?”
“欲行非常之事,須以非常之手段。您不會因為政見不合便向自己的同胞舉起屠刀。但卻可以逼著他們去學習,逼著他們去改變。”劉馨兒出著主意。
“好主意,有道理,讓他們去讀書去學習,俗話說:活到老,學到老嗎。”許漢青笑著拍手道。
“哦,對了,還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要問兩位夫人呢!”許漢青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問道:“今晚誰陪我睡覺啊?要不兩個一起來怎麽樣。”
“卻,誰稀罕你呀。”兩位夫人異口同聲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