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斜下去了,紫紅色的晚霞給雲彩鑲了邊。
幕色彌漫,遠山近樹都暗淡了下來。
大軍已經安營完畢,炊事人員在忙著燒火做飯,士兵們在搭著簡易帳篷,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
許漢青和幾位將領圍坐在一起,隨意談論著。
出發已經三天了,光複軍進展順利,一些小縣城的北元守軍非降即逃,按照以前的做法,在留下一個都的人馬,幾個管理人員後,光複軍飛快南下,勢如破竹,再有一天便能到達仙遊了。
幾位將領天南海北地胡聊著,許漢青雖然微笑著傾聽著,可心裡還在想著昨天接到許夫人送來的書信。信中許夫人交待:她所率領的佘漢聯軍已經到達泉州外圍,正在協助張世傑的江淮軍作戰,還請光複軍也趕來參戰雲雲。這件事著實讓許漢青鬱悶不已。
許漢青認為許夫人率領的這支四萬多人馬的佘漢聯軍戰鬥力並不是很高,空有殺敵的熱情是不夠的。如果能到戴雲山,便能接受正規的訓練,武器和裝備也能得到提高。如果能從中得到兩萬精兵,那麽憑光複軍的實力,就能攻下泉州這個財富之地,並能牢牢地守住。這將給光複軍的發展提供多麽大的幫助啊!可是事與願違,可以想象,在城高池深的泉州城牆下,沒有火炮這樣的攻城利器,將要有多少熱血男兒無畏地付出自己的生命,每想到此,許漢青便心痛不已。
“大人,您看看這個。”參謀周力遞過來一張紙。
許漢青現在已經能認識不少字了,雖然還認不全,但內容還是看了個大概,是張世傑傳檄各地,要求大家去打泉州的檄文。
許漢青冷笑一聲,把檄文一團,扔到火裡。
“大人,上面說的是什麽?”雷興認不得幾個字,卻伸著脖子問道。
“一個瘋子的宣言!”許漢青隨口說道。
“好奇怪的名字!講的是什麽?”雷興好奇的問。
“是一個瘋子號召其他瘋子,都去用腦袋撞石頭!”
“還有這樣的事啊?!”雷興愣了,一臉的不可思議。
“哈哈哈哈…………”眾人捧腹大笑。雷興愣了半晌,才知道是許漢青在逗他,撓著腦袋也呵呵傻笑起來。
“大人,您認為張世傑這次打泉州肯定是無功而返嗎?”周力問道。
“恩,差不多是這樣。”許漢青笑過之後,心情舒展了一些。“飯還沒好,咱們就隨便說一說。”
“好呀”“很久沒聽大人給我們講課了,”……
“大宋官兵歷來是重守不重攻,對於攻城不是他們擅長的,又沒有什麽攻城的利器,拿幾架破雲梯就想攻破泉州,夠嗆,這是其一。其二呢,張世傑的江淮軍一直在海上漂蕩,士氣低落,戰鬥力下降得厲害。其三,泉州城池堅固,又外通大海,想困也困不死,而且元朝如果得到消息,一定會出兵救援。所以我判斷張世傑多半要無功而返。你們是怎麽看的?都說說。”許漢青笑著說道。
“大人說得很有道理,我看張世傑攻打泉州根本就是一招臭棋。”一個參謀接口道。
“何以見得?”許漢青問道。
“張世傑打得是為在泉州死難的宗室報仇的旗號,可即使能打下泉州,蒲壽庚也早坐船從海上跑了,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看他根本是衝著泉州的富庶去的,什麽報仇不過是個幌子。”
“張世傑幾十萬大軍漂在海上,連一塊固定的落腳地都沒有,成天被韃子追著逃,要和咱們光複軍比,羞也羞死他。”有人開了頭,便有人開始貶低起宋室兵馬來。
“切,吹牛,有幾十萬大軍,我看多一半是老弱病殘,有十五萬能打仗的就不錯了。”
“是呀,聽說連糧草都得*沿岸的世家大戶捐助,也真夠窩囊的。要是咱光複軍達到十五萬,恐怕整個福建路就是咱們的了。”
“沒錯,要是有十五萬人馬,憑許大人的韜略,憑咱們手裡的神兵利器,別說福建路,怕是整個江南都是咱們的。”
“停,停,打住。”許漢青看他們越說越不象話,連忙製止。
“說遠了,說遠了,不要把張世傑說得那麽無能,行朝裡有那麽多大員,又有豪族世家的私兵,恐怕張世傑有時也是有心無力呀。”許漢青替張世傑開脫道。“不說他們了,咱們還是說說此次進軍的事情吧。”
“大人,此次進攻最終目的是取福州吧?”周力試探性地問道。在公布作戰計劃的時候,隻規定了三路大軍於一個半月後齊聚福州外圍,並沒有說要打福州,所以才有此疑問。
“這個還沒確定,但此次進攻除了擴大我軍的戰略回旋空間外,一定要奪取一個穩定的出海口,可能是福州,也可能是泉州,這要看情況而定。”許漢青只能根據自己的一些歷史決定光複軍的戰略走向,但歷史可不可*他也不敢確定。
“泉州,大人剛才不是說過不去打了嗎?”一個參謀疑惑地問道。
“我是說不去幫張世傑打,可沒說咱們自己不去打呀。”許漢青笑了,“當然,要不要打泉州還取決於幾個條件,比如說,如果能和夫人所率領的軍隊合兵,那麽守住泉州就有把握了,如果不行,那我們就隻好攻下福州了。”
“咱們帶的那兩門重炮,就是準備打福州用的吧?”
“對了,福州雖不比泉州堅固,但有了這兩門重炮,轟開城門應該不是什麽問題。”
“大人,那您所說的條件還有什麽呢?”
“這個嗎?天機不可泄露。”許漢青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哦”“啊”…
“開飯嘍!”隨著喊聲,眾人都站起身來,結束了此次長談。
歸鴉點點,蛙鼓蟲鳴,空氣開始變得濕潤而充滿了一絲涼意。
篝火次第燃起來了,在溪水上跳動,劈劈啪啪的燃燒聲和嘩嘩的流水聲象主旋律和伴奏曲一樣交相輝映。
許漢青和劉馨兒手拉著手並排坐在溪水旁,享受著那份安靜和祥和。
“漢青,還在為夫人的那封信憂慮嗎?”劉馨兒輕聲問道。
許漢青苦笑了一下,用力握了握柔軟的小手,“本來我都計劃好了的,可一下子打亂了。”
“夫人不知道您的計劃,您也別怪夫人了。”
“我沒怪她,只是失去了這個機會,心裡覺得可惜。”許漢青拿起一塊石子,扔進溪水裡。
“我看不如您親自去趟泉州,當面和夫人解說清楚,興許能夠成功呢。”
“我也是這麽想的,但不是現在就去。夫人率領的是佘漢聯軍,成分複雜,心並不一定齊,過段時間我去泉州把厲害關系和他們分說清楚,爭取能合兵一處。如果不行,那也沒什麽。”許漢青已經看開了,如果不能按光複軍模式徹底改造佘漢聯軍,形成一支萬眾齊心的軍隊,在以後面對北元的反撲中,早晚會出亂子。
“恩,興許夫人也有苦衷,是不是先給夫人回封信,這樣能好些。”
“好,你就直接替我寫封信吧,撿些你們女人願意聽的寫上,就說我要報復前些日子王積翁圍剿我們光複軍,已經兵發福州了。再把我過段時間去泉州的事也告訴她。”許漢青笑著說道。
“好的。”劉馨兒看許漢青的心情好轉,立刻輕松起來。
“哦,對了,送信的時候多派些人,順道送三個望遠鏡過去,給夫人,陳吊眼,張世傑一個人一個。”
“好的。”
灰暗的天空逐漸變得澄清,當一切都隱去的時候,幾顆孤星卻探頭探腦地向下張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