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漢青言而有信,三日後得到物資後,果然撤軍了。幾萬大軍,滿載著戰利品,還帶著二十幾萬願意到海外仙島去享福的百姓,浩浩蕩蕩地奔興化而去。
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這句話生動的描寫了戰亂年代百姓的苦難生活。幾乎是一條定律,每逢改朝換代、皇朝滅亡之時,中華大地必然天災**不斷,兵戈連連,最終受苦的,自然不是高高在上皇帝權貴、地主軍閥,而是最底層的人民百姓。
這幾年動亂不斷,勞動力嚴重短缺,北元又橫征暴斂、賦役繁重,民間的最後一絲元氣也被抽走,饑荒的陰影已經籠罩在百姓頭上。
這些百姓留在戰亂之地,在一次又一次的拉鋸戰中,只能成為炮灰。現在雖然他們是背井離鄉,但至少從長遠來看,也保住了他們的一息命脈。明白了這一點,也就可以理解為什麽大多數老百姓最終還是願意背井離鄉,離開他們祖祖輩輩居住的土地而適徙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了。
許漢青制定的這個遷徙計劃是一個長期的艱巨的任務,首先這些百姓的前期安置所耗費的錢糧就不是一個小數,而且最少需要一年的時間才能做到自給自足。但許漢青的思維是一個現代人的思維,看到這些無辜的百姓遭罪,實在難以忍受。寧肯戰爭打得時間長,他也要盡量讓更多的人活下來。在他的設想中,等到閩省穩定下來之後,再把觸角伸到江南西路,廣南東路,兩浙路,反正受苦的老百姓很多,這樣步步為營,掏空敵人,充實自己,讓北元以戰養戰的意圖大打折扣。
光複軍所過之處,軍紀嚴整,秋毫無犯,贏得了百姓的信任。一聽說能遠離戰亂之地,到海外仙島去生活,除了少數士家大族和故土難離者,是應者雲集。在百姓心中,再不好,也強過現在過得朝不保夕的日子。於是鋪天蓋地的百姓,一眼看不到盡頭黑壓壓的隊伍,立時讓許漢青頭大如鬥。百姓們雖然大多都面黃肌瘦,衣不遮體,但眼中流露出的那種奔向新生命的向往,卻讓許漢青心動不已。對於飽經戰亂之苦的百姓來說,有一個苟活性命的機會是那麽的迫切和重要。
對於那些抵製遷民的士家大族,許漢青也沒有客氣,你不走可以,但你要是敢搗亂,那就對不起了,借助光複軍強大的武力,進行了血淋淋的鎮壓。
許漢青注意到百姓中多是扶老攜幼,還有的推著小車,默默地跟隨著大隊,堅強而執著地向前走著。路旁有一家人,老人大概有六七十歲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坐在地上的母親兩腿浮腫,懷裡的嬰兒在不停的哭泣,可看那母親破爛的衣服下露出的乾癟的**,那母親也沒有奶水喂嬰兒了,這家的男人蹲在一旁,手裡捧著一個破碗,把老人扶起來,把破碗喂到老人嘴邊,“父親,吃一些吧。”
看著碗裡黑乎乎搗亂的樹皮,許漢青眼睛濕潤了,跳下馬來,快步走上前去。“不要給老人家吃這個了。”許漢青拉住那老人,“老人家,先等一下吧,過一會就給您送來飯吃。”
“停止前進,叫參謀長來見我。”許漢青轉身大聲下令。
不大一會兒,參謀長鄭曄騎馬來到近前,跳下馬來,“大人,喚屬下來什麽事情。”
許漢青鐵青著臉,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用手指著面前的那一家人,說道:“你看看,咱們光複軍就這樣對待這些願意和我們走的老百姓嗎?連飯都吃不飽,還走個屁呀,先停止前進,埋鍋造飯,讓他們吃飽再走。你召集眾將,制定一個方案,看怎麽樣才能安排妥當這些老百姓。”
鄭曄滿臉愧色地低下頭,“屬下失職,屬下沒有料到會有這麽多人,沒有安排好,請大人責罰。”
許漢青輕輕拍了拍鄭曄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咱們拚死血戰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這次是我想的不夠周到,不怪你們。去吧,照我說的去做,看怎麽樣才能處理好這些事。”
“是,大人。”鄭曄擦了一下眼角,飛身上馬。
不多時,一口口行車鍋架了起來,米粥那濃鬱的香味開始飄蕩。
“開飯嘍……”隨著這句悠長的喊聲,百姓們突然都動了起來,掙扎著站起,扶老攜少,自覺排成幾十條長隊,慢慢走向行軍鍋。
“大人,屬下已經制定好方案,請您過目。”鄭曄遞過來一份文件。
“念吧!”許漢青並沒有伸手去接,只是輕輕地說道。
“是,一,把所有空閑的大車都用來裝載老弱病殘的百姓;二,除了擔當後衛的第二旅和四周的斥候外,所有騎兵全部下馬,把馬讓給體弱的老百姓騎乘,每個士兵都分派照顧的目標;三,快馬通知興化,在城外搭建簡易居所。四,為了照顧百姓,每天隻走四個時辰。”
“恩,安排得不錯,就照些實行吧。”許漢青揮了揮手。
“是”
兩個時辰後,一支龐大的隊伍,數量足有數十萬之眾,有軍有民,軍民們扶老攜少,挑擔背包,牽牛拉馬推著大小獨輪車走在中間,一部分軍隊擔任開路和墊後的任務,一起向前跋涉。
宋景炎二年八月底(1277年),從福州撤離的光複軍軍部隊與窮苦百姓經過艱難跋涉,終於到達興化,留守興化的光複軍軍已經在興化城外搭建起大量草棚,供遠來的百姓居住。
興化灣也已經整飭,雖還比不上全盛時的狀況,但能停*的船隻已經大大增加。兩百多艘流求來船已經停泊在興化灣海面,等待起航的命令。
遼闊的大海上,波光粼粼,間或有幾隻海鷗圍繞著船帆鳴叫徘徊。人在大海面前是如此渺小,每個人都會被它的廣博浩瀚所感染。呼吸著濕潤略微帶點鹹味的海風,許漢青痛快地享受著征服海洋的快感。
腳下是按照他畫的圖紙建造的西洋式戰艦,該艦全長五十多米,寬十米多,上下共分為四層,最下一層為水密隔倉;第二層為船員生活區;第三層為炮艙,兩舷各裝備青銅炮三門,弩炮四門;第四層為甲板,分為前後樓,甲板兩側各裝備弩炮四門,前後樓各裝備弩炮一門。全艦共載員一百八十人,軍官二十人。這樣的戰艦共有兩艘,後面是四艘經過改裝的福船戰艦。這支小小的護航艦隊,弱小但生機勃勃,稚嫩卻雄心萬丈,新式的戰法,新式的武器,全新的旗語指揮,在海裡將是不可輕侮的力量。
首次登上戰艦的許漢青心潮澎湃,聽著許漢桂介紹著戰艦的性能和裝備。
“三弟呀,你們乾得不錯。”許漢青拍著許漢桂的肩膀,由衷地誇獎道。
“大哥,您過獎了,兄弟這點小成績,哪比得上您指揮千軍萬馬,橫掃韃虜。”許漢桂越來越沉穩了,淡淡地答道。
“那不一樣的?”許漢青把視線轉向浩瀚的大海。“這次你們把這些百姓都拉到流求,壓力肯定非常大,但如果能平穩渡過這個艱苦時期,流求便是我們在大陸上最重要的後勤基地。怎麽樣,有什麽困難現在就說出來吧。”
“沒什麽,現在流求的居民都穩定下來了,剛剛收獲了第一季莊稼,這些百姓到了流求,即使糧食有缺口,也不是很大,我們想法子,熬過大半年便沒問題了,請大哥放心。”許漢桂想了一下,肯定地答道。
“那就好,我在福州狠狠敲了王積翁一筆,除了糧食和食鹽,金銀財寶你們全部帶走,應該能幫上一些。”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許漢桂一拍腦袋,衝旁邊的水手道:“張小六,去,把船艙裡的那一袋東西扛上來。”
一會兒功夫,那個叫張小六的水手扛著一隻不大的口袋走了上來。打開口袋,當看到那黃澄澄的玉米粒子時,許漢青差點沒哭出來,他抓起一把玉米粒子,顫抖著捧在手裡,嘴裡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