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本是長安名園芙蓉園的內湖,經開元時疏浚,開黃渠,引產水而入,整個湖面佔地約四公裡方圓,湖畔遍布亭台樓閣,在這炎炎夏日,水側依依楊柳與水上清麗脫俗的芙蓉花,綠的嫩綠、紅的嬌紅,再映合著色作澄清、煙光迷蒙的一湖碧水,看在崔破眼中,竟將全身的暑意激靈靈消了個乾淨。
此時的芙蓉園中、曲江池畔早已遍張彩幕,而湖中到處飄蕩著裝飾一新的五色彩船,喧鬧的緊。崔破隨著引導官,徑自來到禮部避暑官署之中,與其他的新進士一起共侯天子賜宴。
品了一盞茶的工夫,卻聽守門的小吏高聲唱名道:“正議大夫、禮部侍郎楊大人到”眾士子忙忙起身,躬身向正大步入內的楊晏行禮。
這楊公南只是略一擺手作罷,上首座坐了,開言道:“再過得半個時辰,賜宴即將開始,今次因陛下龍體違和,故由太子殿下主持賜宴,趁此時間,就由楊主事為大家講講參拜的禮儀,爾等要用心仔細聽好了!”
隨後的時間,那年在五旬的楊大人細細講解了進退趨避之間應該遵守的禮儀,崔破本也在用心細聽,卻見那楊炎侍郎對他使了個眼色後,便走出了正堂,稍待片刻後,遂也起身順著牆邊溜了出去。
出得堂來,只見楊大人背負雙手、站在堂前右側場院中一株古松之下,正眺目看向那景色怡人的曲江水面,輕輕走上前去,在他身後半步處站定了,靜侯楊大人開言。
“十一郎可知這曲江池為何又會叫‘芙蓉園’嗎?”大出崔破意料的是,這楊大人開口竟然是問這樣一個問題。
“今日芙蓉園一地自古以來便名曲江,直到前朝大業二年時,隋文帝遷都至這大興城,哦,對了,就是今天的長安,因深惡這‘曲江池’的‘曲’字,以為不吉,乃命宰輔為其更名,正值那宰輔數日之前來賞玩過,對此地的荷花稱賞不已,又以荷花雅稱‘芙蓉’遂將此地更名為芙蓉園。至煬帝時更是驅逐無數百姓,勞動三道民夫,始成就今日這芙蓉園。”不待崔破有所回答,楊大人已是細細解說了這名稱的由來,這一段話說完,更向崔破問了一句:“聞此言,再觀此景,十一郎可有何感?”
“我又不知道你要說什麽,似這等猜謎似的說話,我又能有什麽感想?”崔破心下如此尋思,口中卻是開言道:“晚生愚笨,還請老師示下”
“新科狀元會是愚笨,你此言豈非指我無識人之明,哈哈!你我說話本不須如此拘謹,且不說你伯父對我有援引之恩,在我本人也極是喜歡你的才學的,不必效那腐儒之行,嚴執什麽師傅、弟子的禮儀,否則,那也太過於無趣了”楊炎隨意說道
“世人只看到如今的芙蓉園風景秀美,又有誰知道這每一磚、每一石上依附的都有條條冤魂,一個千年不易的名字因一言而改;一個普通的池沼在耗盡千萬人的鮮血後,成為了美輪美奐的長安第一名園,十一郎,你可看到了這背後流淌著的‘權利’二字!”說了許久,楊炎方才將話題點明。
“願聽大人教誨”崔破謹聲說道
“可惜了你十一郎實在是晚生了四十年!”沉吟良久,楊炎又說出了這樣一句令崔破茫然不解其意的話語。
“願聞其詳”
“你的才華是盡有的,又是出身於高門世家,更兼有一個散淡、飄逸的性子,似你這等人物若能有幸生在開元盛世年間,未嘗不能閑雲野鶴、詩酒風流的快意人生,以詩文‘立言’而垂聲名於後世,千載不朽,如此人生、豈不美哉!”楊炎娓娓說來,正是崔破心中渴望所在,只聽得他砰然心動不已,忍不住開言問道:“那……如今如何便不行了?”
“官身不由己,更何況你還是今科狀元郎,為何還有如此癡念!”楊炎稍頓之後續又言道:“且不說當今天下亂離,強藩割據,若沒了官身,恐怕你更是自保無力,當日郭老令公壽宴之上,你雖然以一曲新詞驚豔長安,成就了自己的聲名,卻也壞了四家強藩蓄謀以久的好事,十一郎莫非以為他們就再也不會嫉恨了嗎?再則,這朝堂之上,四位同平章事,兩位年老在家榮養,另有劉晏駐蹕揚州,負責江南鹽運、租庸調賦稅諸事,這長安城中唯有常袞一人主事,此人素來於你伯父不和,崔大人為官過於方正,這兩虎相爭,後果如何,實難預料,不過這殃及池魚之事,對十一郎來說,在所難免,如此外憂內患之時,只怕一不小心便是身死族滅,那裡還容得你有逍遙江海之念!將入官場,十一郎這散淡的性子真是要改改了,也當為自己及家人好好打算打算了”楊炎這一番話真個是說得語重心長。
“哎呀!再過一年,即是崔佑甫為常袞所讒貶官千裡之時,我怎麽將如此大一件事給忘了”崔破經楊炎提醒,陡然想到此事,猛然一怔,憂心頓起,驚問道:“若是如此,小子該當如何自處,望大人有以教我。”
“權力!十一郎還不明白,值此之時,唯有此物,大則可使你盡展平生所學,安定國邦;小則可使你安身保家,再無覆巢之憂”
“我一個小小的進士,依照慣例,初授官職最高也只能是一個承奉郎、左右拾遺類的小官,這權利又從何談起”崔破聞言泄氣答道
“聯姻”楊炎口中斬釘截鐵的吐出這兩個字,複又說道:“十一郎如此聰慧,莫非忘了還有聯姻一途,若是你與那郭家菁若小姐好事得諧,內有升平公主以固帝王之寵、外有無數親族同氣連枝,更有老令公虎威猶在,又有誰人敢動你分毫,你本是進士科正途出身,更是一榜狀元,得此奧援,升遷必速,數十年後,這朝堂之上更有何人堪與你爭雄!娶此一女,進退無憂,十一郎可還要猶豫嗎?”
崔破正欲答話,忽聽遠處傳來奔馬如雷的巨響,扭頭看去,一對對鎧甲光鮮,斧鉞閃亮的神策軍士護衛著一輛四架的黃綾馬車正緩緩駛進這芙蓉園中,只看這氣勢,竟然是太子殿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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