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沙啞而低沉,如果不看他的臉,會以為開口的是個年逾古稀的老人。只是那張臉是如此年輕,被銀白色發絲襯得有些妖嬈的年輕。
“辛伽……”
眉梢輕揚,眼底的笑意更深:“記性不錯,孩子,叫我辛伽王。”
“你早知道我來了。”維持著原先的姿勢,展琳注視著眼前這個似乎對白色情有獨鍾的男人。
他微笑不語,只是從懷中取出一摞東西,對著她的方向輕輕拋去。
漫天紛揚的照片。
不同的地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表情……相同的一張臉。從白天進入博物館借機潛伏在內,到幾分鍾前走進這個地下保險庫的通道。
展琳沉默著,直到最後一張照片打著轉飄落在地。
“你讓我看到了每天50萬亞幣丟在這地方的浪費。”從地上拾起一張照片拿在手裡撣了撣,辛伽抬眸掃了她一眼,隨即眉梢輕挑:“呵,150億英鎊的玩具……”目光停留在她背在身後那支銀亮的金屬管上,笑,露出一口漂亮而整潔的白牙:“怎麽,連這種時候都不忘記把它帶著?還是你想用它在我的地方做些什麽……”話音未落,目光微微地一沉。
一股強勁的吸力突然間將展琳扯向半空,在她專注於辛伽的話而毫無防備的時候。槍險些從手裡滑脫,卷著槍帶用力甩上自己肩頭,展琳就這樣以一種古怪的姿勢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牽扯著,倒吊在天花板與地面中間這段不算高,卻亦並不算低的距離點上。
眼裡閃過一絲錯愕,卻稍縱即逝。
反手抽出背後那根合金管,握住兩端用力一擰,伴著哢的一聲輕響,兩端真空封口悄然開啟,綻出裡面一團流金璀璨的光芒:“猜猜看?”目光依舊注視著辛伽靜望自己的眼睛,展琳抽出管內的黃金杖,隨手把合金管丟開。
合金管直墜下地,彈跳出清脆的聲響,在這空曠寂靜的大廳裡有些刺耳。辛伽暗紅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視線從展琳身上移開,不動聲色地轉到它起伏不定的軀乾上。直到盤橫著劃到自己腳邊,這塊堅韌性極大的金屬突然間爆裂了,伴著陣玻璃脆裂般呻吟,往展琳被束縛的方向直射了過去!
而展琳手裡的黃金杖恰好在同時脫手飛出。
朝著辛伽與金棺兩點一線間呈半圓狀的紋路中央呼嘯刺入,眼見合金管的碎片利刃般朝自己反彈過來,她身子一側,急速卸下肩頭的槍橫在身前,擋住碎片的同時,整個人被碎片帶出的力量猛推出那股不明力量的鉗製,朝地面斜斜墜了下去!
凌空一個翻身,本想借助這個動作緩解落地的衝力,卻不料觸到地面的瞬間一股更強的力道隨著辛伽驟然掃向自己的視線,朝她胸前直撞了過來。
來不及閃避,展琳幾乎是緊貼著地“飛”向身後20米開外那堵牆的。後腦杓撞在牆面發出嘭然悶響,她幾乎窒息。
“你知道天狼守護的使用方式……”沒有理會靠在牆上一時動彈不得的展琳,辛伽自顧著走到被黃金杖直貫而入的地方,蹲下身:“破神……呵呵……奧西裡斯自己沒有進來的能力,只能假手於一隻小老鼠。也難怪,神哪……”抬眸,視線順著權杖黃金色軀乾滑向它被紅寶石點綴得火般燃燒著的頂端,嘴角微微揚起:“離開了信仰,便什麽都不是了。”
“只要還存在,他終究是神。”終忍不住開口,借機吐出嘴裡一口甜腥。胸腔裡一下子暢快了許多,展琳輕輕籲了口氣。
目光流轉,暗紅色的光自眼底一閃而逝,辛伽站起身:“你以為自己真的可以改變些什麽,琳?”側頭望向她,發絲輕揚:“還是你或者他都以為,祭司這職業真的是誰想當,誰便能當得的?”
最後一個字剛出口,展琳斜躺在地的身軀突然間再次飛起,貼著牆直撞天花板!
甚至沒有一丁點反抗的時間和能力。
展琳下意識閉上眼,卻在同時,身軀在一陣灼熱的摩擦中嘎然而止。頭頂的發絲傳遞著天花板冰冷的信息,睜開眼,便見辛伽被距離縮小了的身影依舊拄著杖站在原地,抬頭看著她淺笑,一手握著權杖的修長筆挺身軀。
“好好看著,小老鼠。”揚手將黃金杖突然從縫隙中拔起,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但亦很清晰,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大廳空曠的空氣中回繞著,帶著點低低喘息:“神的奴仆,他們是這樣使用天狼守護的!”反手點地,杖頂與地面那道被它破出的裂口碰觸到的刹那,一道紅光突然自頂端那條眼鏡蛇張開的嘴中瀉出,筆直一線射向展琳腳下,在與牆面相撞的同時,一股巨大的火柱倏然間拔地而起。
展琳下意識掙扎了一下,卻牽動一股反彈力將她挺起的上身重重推了回去。發力越大,反彈越強,這是個相對的磁場。
飛躥的火焰幾乎舔到她的鞋底,那樣急切而狂亂地張揚了瞬息之後,隨著權杖被辛伽收起拄在掌心,它逐漸斂起初出時的戾氣,退縮下去持續著將近10米的高度,在她身下妖嬈攢動。
“我一直都在看著你,琳。看著你在記憶裡好奇而痛苦地摸索,看著你像隻機靈的老鼠在我手下那些飯桶的槍底下逃脫……看著你運氣頗好地延誤了那架有點問題的班機……”頓了頓,意識到展琳逐漸凝聚到自己臉上的視線,辛伽忽而粲然一笑:“知道嗎,孩子?如果你坐了那架飛機,或許上面那四百來個人……還有活的可能。”
目光一凌。
而辛伽豔紅色的嘴唇再次上揚。丟開手裡的骨杖,他微微側著身體,將重心移向那根被火焰映得流光四溢的權杖:“貓玩夠前是不會把老鼠弄死的,那時候,我的確還沒玩夠……”
“為什麽要牽連上他們!”
眉峰挑了挑:“牽連?你在說什麽呢,琳,這不正是你的選擇?”
“你什麽意思?”
“你看,一個遊戲就得有一個遊戲的規則,我這遊戲的規則很簡單,兩個結果,你只需選擇一個。”末了,望著展琳直視著自己的眼,淡淡一笑:“總得有選擇,孩子,是不是?而這就是你選擇後的結果。”
嘴裡突然噴出一口濃腥,在辛伽微笑中帶著絲冷冽的目光,有些肆無忌憚地貫穿入自己眼底的時候。原本沸騰的大腦兀然間冷卻了下來,展琳輕輕移開視線,轉向金棺上那張三千年不變的,似笑非笑的臉:“你現在玩夠了?”
“是突然沒了玩的興致。”抬手把杖丟在地上,看著它頂端紅得燃燒般的寶石,在離開自己掌控後不到片刻褪去了生命的光華,他俯下身,將被自己丟棄在地的骨杖再次握回掌心:“即使我把它雙手奉送到你的手裡,你依舊無法做出些什麽。我曾經以為奧西裡斯會給我送來多麽有趣的一件禮物。”轉身,拄著杖有些蹣跚地走向通道入口:“等了三千多年,所謂破命之人,還不如神的一個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