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太勉強自己。”
“安卡拉懂得適可而止。”
“我已經派人去赫梯了,如果賽拉薇說得沒錯,他們應該會在那裡找到他。”
眉心微蹙:“東北方一片混沌,延伸至西……這有問題,可我看不見……”
“未知未嘗不是件好事。”走到他身旁坐下,隨手將他伸在火盆內的手輕輕拉開。
安卡拉抬起頭,定定地將視線投到他臉上。
目光裡還殘留著火焰的跳動,閃爍著晶亮的光。一張臉卻顯得越發憔悴,原本平滑的額頭和眼角顯出了不少細細的皺紋,舉手投足,就像個久病不治的老人……
將“絕對防禦”打開的人,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和精力做著等價交換。同神的交換,交換一件短暫卻強大的神之盔甲……
做什麽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不論輕重。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王,而雷伊大人的軍隊還被赫梯人纏在阿布。辛貝勒。”
“得相信他的力量。”
“他回來底比斯就能脫困嗎?”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的王,安卡拉的目光平靜中透著一絲疲乏:“您也看到了,我們究竟在跟怎樣一支軍隊作戰。”
“他們的力量很邪。”
“邪?”笑,伸手在炭盆上拂過,裡面的火焰忽然跳躍出一團青藍色的光芒,冷冷的,就像奧拉西斯此時的眼睛:“那是真正的神的力量。”
“不論是什麽力量,只要是強加在人身上的,那就絕對不會無所不能。”
“譬如您身上那種力量?”
話音未落,安卡拉垂下眼簾,因著奧拉西斯眼底驟然激射出的銳光。
空氣一瞬間似乎凝固了,除了火焰劈啪脆響,毫不知情地在它們那片狹小空間發泄著歡快的情緒。
手指在扶手上叩動,一下一下,輕脆,有節奏。感覺著奧拉西斯的目光上上下下遊移在自己身上,許久,聽見他淡淡的話音:“我恨這力量。”
“這是您父親留給您的禮物。”
“見鬼的禮物。”眼底一閃而逝的凌厲,低頭,一聲冷笑:“我今天幾乎因此而害死所有人。”
“誰都無法預知今天的局面,王。即使沒有這種力量的牽引,您和軍隊依舊會被他們圍困。”
沉默,他不置可否。
“不過……”火焰在手指縈繞一圈,安卡拉側頭朝窗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所幸……那個女孩……”
“你說她……”目光輕閃,收斂了眼底咄咄的光芒:“很神奇。”
“很神奇……”
幾乎同時兩人說出同樣一句話,相視對望,奧拉西斯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在卡納克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我就有這樣的感覺。王,我看不到那女孩的命盤,不管是過去、未來,還是現在……”
不語,奧拉西斯只是坐在對面支肘靜靜地望著他。
“所以,我終究無法取代俄塞利斯……如果他在就好了,他什麽都能預見,我想,同樣包括控制你的力量,和對抗那些亞述兵方式。”
“但他預見不到自己的未來。”
“……”語塞,卻亦想不出什麽合理的話去反駁。
“所以更多的時候我們只能靠自己,還有神所賜予的運氣。”
“王……”抬頭還想再說些什麽,奧拉西斯卻已站起身,目光徑直穿過窗門望向城樓的方向,朝他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窗外很安靜,除了風聲,剛才一直隱隱轟響在耳畔的爆裂聲似乎消失不見了。
眉頭微蹙。片刻,他一個轉身朝門外走去:“好好休息,我去外面看看。”
城頭上的風很大,絕對防禦開著,無色無形的盾牌杜絕著一切外來侵略,但顯然並未因此而阻擋自然的入侵。
展琳俯在城樓的圍欄上朝下靜靜地觀望。那些亞述兵在城外數十米遠距離整齊的隊伍,包圍狀的陣形,蓄勢待發的神情。
似乎他們一直都是處在戰鬥狀態的,即使是這樣一個安靜的、無法開戰的夜晚。
“在看什麽?”耳邊傳來一個聲音,毫無防備間讓她眸子輕輕一顫。回頭撞上路瑪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她朝下努了努嘴。
“那些怪物?”俯身靠向她身邊的圍欄,漫不經心地朝下張望一眼。
“他們的攻擊停止了。”
“是的,也許他們總算明白再繼續下去有多浪費。”
展琳笑笑:“可是這樣能維持多久?”
“不知道,或許一兩天,或許一兩周。”
“這麽短?”
笑,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難道能指望它遮擋一輩子,未知小妞?”
“不,只是……覺得太短。”
“夠了,足夠我們撤退回來的軍隊重新布防,那就足夠。”
“確實……”
“和王聊得怎麽樣?”
“什麽?”有點突兀的話題。茫然抬起頭,隨即見到他意味深長的目光,臉一紅,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路瑪笑得無聲而張揚。
臉色沉了沉:“路瑪,能不能不要老問些無聊的……”話音未落,視線卻被遠遠一點正朝城樓方向逐漸移近的身影所吸引,隨即,整個上半身朝外用力探出。
“怎麽了,小妞,看到……”話還沒說完,路瑪的臉色倏地一變,在順著她目光看清來者的瞬間。
白色的長袍,白色的馬,雪白色銀絲纏在一把隨風四散的黑發中兀自閃爍著熒熒亮光。
隔得再遠都不會認錯的身影,淡定飄逸,即使是在血腥遍野、殺氣蒸騰的戰場,都乾淨得與世無爭。
“俄塞利斯……”
連著倒退兩步,路瑪猛一轉身,朝城樓下發出一聲大吼:“快去把王找來!快!!!”
“希望奧拉西斯能喜歡這份禮物。”從帳篷裡緩緩走出。凌晨的沙漠有些冷,攏了攏肩膀上的披風,辛伽抬眼看著遠處逐漸燈火密集的城樓。似乎是自言自語,卻在話音剛落,側頭朝身後輕輕一瞥。
身後一匹孤騎安靜地佇立在帳篷邊。
鞍上一道纖纖身影,通紅一團薄紗長裙連帶一把妖冶張狂的發,海浪似的隨風散蕩一地:“我想他會的。”意識到辛伽的目光,她輕聲道。透過蒙著臉的厚厚數層面紗,很好聽的聲音,淡淡的,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你來了?”
“是的。”
“很快。”
“時間不多,所以……”
“還有多少時間?”
“……事實上過邊境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了他的氣息。”
“我曾以為他不會插手。”
“這裡畢竟是他的土地。”
“所以你來了,不聽我的告誡,甚至把我們的國土丟棄在所有覬覦著它的國家眼皮底下。”眼底一閃而過的犀利:“我該怎麽懲罰你?”
那女子似乎對此並不在意:“王,有沒有看到北方那顆暗藍色的星星?”
“看到了。”
“它是塞特即將蘇醒的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