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掙扎著回頭,卻哪裡是那雙手的對手。被迫以額抵著地面的她只能憑借身後驟然間爆發出的笑聲,以及脖子上那冰冷尖銳的指,判斷出身後那個襲擊自己的是個女人,一個幾乎歇斯底裡的,有著瘋狂笑聲的女人。
鼻子裡聞到一股濃烈的氣味,,帶著種酸腥,仿佛某種被土壤掩埋得太久的生物,從泥土中掙扎而出時噴射出的潮濕的氣息。
但很快那味道就聞不出來了,這同那手指一樣尖銳的氣味。暴突的青筋攢動出心臟擂鼓般的節奏,伴隨肺部窒息的刺痛,她所有的感官迅速退化,消失……
意識告訴展琳要掙扎,而連日來饑渴的折磨,令她早已喪失了抵抗的能力。頭撞在地面上,她用一隻手死命撕扯著脖子上的爪,另一隻手幾乎毫無目的地,摸索著拍向那靜靜佇立於兩尊阿努比斯像背後的,緊得如同某個人嚴厲時的雙唇的墓室大門。
“咳……咳……”她想說些什麽,但聲音才從擁擠的喉管中擠出,便迅速被身後尖銳的笑聲吞沒。眼前已經開始發黑,咬著牙,展琳在一片混亂中拚命掙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聲透露出身後人有些莫名的煩躁,突然她的上身被大力抓起,伴著咽喉處窒息的疼痛,整個人被一股力量猛地朝正前方的大門處撞去!
根本沒有躲避的機會,僵窒,展琳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卻在即將撞向那散發著冷冷光線的大門的瞬間,那道沉默的石門,忽然毫無防備地,在一片傾瀉而入的光流中悄然打開。
展琳的身體一個撲空,踉蹌地跌倒在門外的光與門內的陰影交割而出的分割線上,與此同時,幾乎快被擰斷的咽喉驀地一陣輕松。
她貪婪地吸進一口墓室外清冷的空氣。
“琳……”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
遁著那聲音掙扎著抬起頭,於是在一片黑暗中顯得有些突兀的明亮火光中,她混亂的視線逐漸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金色,有點虛幻,亦有點真實,仿佛一個近在眼前,卻又無法捉摸的神。
意識瞬間坍塌,在眼前的光芒伴著那道身影徹底消失之前,展琳聽見自己喉嚨裡掙扎出的一點聲音:“我在這裡……”
第十章
奧拉西斯的災難頭很疼,如果不是隱隱的脹痛感連接著四肢與身體間的神經,會以為自己的手腳已經完全脫離了身體的控制。人很軟,就跟口腔裡那條重新滋潤在唾液中安眠的舌頭一樣的柔軟。這感覺還不錯,至少不是乾澀到僵硬——那在漫長的甬道中不知道陪伴了自己有多少天的,災難般的感覺。
手指微微動了動,好像被什麽東西纏住了,伸縮起來有一定的難度。隨著大腦逐漸恢復清醒,臉上有了種模糊的感覺,有些暖,有些亮。伴隨這些知覺,一些凌亂的聲音從遠處某個方向隱隱傳入耳膜。
仿佛鐵匠鋪裡鑄銅砸鐵般的奏鳴,那感覺似曾相識,什麽聲音……
蹙眉,正用沉重的大腦吃力地分解著那些越演越烈的音響,展琳緊閉的雙目突然有感應般猛地睜開,硬生生地逼迫自己迅速接受那撲面而來的刺目光線,整個人朝著臥床外側急急一滾。
“哢!”一柄充斥著銅腥的長劍由上方呼嘯而落,直直沒入展琳半秒鍾前躺著的地方。
與此同時,她聽見耳旁一聲慘叫,伴隨飛濺了自己一臉一身的濕燙,手臂一緊,整個人被一股力量猛地拉扯著,打橫給抱了起來。
正要對此做出反應,待視線辨清來者,展琳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隻下意識地在身軀離床的刹那抽出枕頭上的劍,在懷抱著自己的人轉身瞬間,一劍劈斷了試圖從右側襲擊過來的,一隻握著刀的手。
把展琳從床上抱起的人是法老王奧拉西斯。
長發凌亂地披散著,身上的傷、臉上的血汙突兀地對比著他的眼,漆黑沉靜得如夜空般乾淨冷凝。而他身後,那些不是經常能看到的,沉默而矯健的近衛軍們正在為他到門之間的距離,清理出一條暢通無阻的血路。門口處守著阿努頎長的身影,綠色的眼睛隱隱透著絲奇特的光,在瞥見展琳清醒的眸子時,它嘴裡溢出一身悶悶的低吼,隨即,後退著讓出一條路。
顯然奧拉西斯和他的部下們遭到了來自某處的攻擊,在這個展琳還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地方的狹小空間,有猝不及防的感覺。
“出什麽事了?!”瞅著空檔,她急急問了一句。
奧拉西斯低頭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複雜,卻沒有開口說些什麽。一言不發抱著她從門口衝出,身旁的護衛緊隨左右充當他的臂膀。
門外的形勢顯然更惡劣,山谷包圍的空地上散亂堆積著一具具屍體。包括奧拉西斯的衛隊,一些看不出隸屬什麽部隊、身軀異常高大的士兵,還有不少同室內的襲擊者一樣,穿著不知道是哪國鎧甲的異國人。正午灼熱的陽光很快讓這些屍體和周圍的血液散發出一股股濃烈的異味,隨著谷風四散,浪潮般將這並不算太大的空地洶湧包圍。
活著的仍在廝殺。
人數上,埃及人顯然處在極度的劣勢。異國人顯然有備而來,並且對這荒涼的山谷地形了如指掌。人數並不多,但有條不紊地進攻,以及隱在谷中弓箭手的協助,毫無疑問給埃及兵帶來了壓倒性的打擊。那些埃及兵此刻惟一能做的,就是拚死護送奧拉西斯跑到尚未被戰火所波及到的馬廄。
從大門出來沿谷壁一個彎口的距離,不遠,但在眼前這樣的情形下,卻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又一名侍衛為掩護奧拉西斯而中箭身亡。屍體就在他身旁倒地,他沒有停頓,亦沒有回頭看一眼,只是徑自抱緊了展琳朝馬廄方向飛奔,而那名死去侍衛的位置,很快有身後人所替代。
箭射如雨,一個分神就會有致命的危險,所以他只能不顧一切地朝前跑。只是一絲慍怒從鎮定專注的黑眸中閃現,短短的瞬間,剛巧被展琳捕捉眼底。
身後響起了一連串聽不懂的語言,粗啞,有些急迫,因著奧拉西斯一個閃身沒如山谷的彎角,剛好避開他們的射程范圍。與此同時,那呈現在眼前,由凹進的山體形成的天然馬廄內那些敏銳的戰馬,在嗅到危險後不安而煩躁地發出的低鳴聲,清晰地傳入展琳的耳膜。
“王,我們分開行動。”將展琳和阿努甩上馬背的時候,一名侍衛跑來抖開手裡的白鬥篷為奧拉西斯披上:“這裡有我們吸引他們的注意,您盡快下山,路瑪在那個地方等您匯合。”
那是白天行軍時軍隊常用的鬥篷,因為沙漠裡陽光直射溫度可高達50℃,靠這樣的鬥篷可以減輕不少酷熱。而此時,它顯然成了奧拉西斯隱藏身份的一個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