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而美麗,並且,似乎還相當的眼熟……
遲疑了一下,展琳忍不住停下腳步,悄悄朝路瑪看去。卻見他已頭也不回地走到那人面前,微笑著,單膝跪下:“王。”
展琳的心髒“咯噔”一下。
正下意識想離開,卻在一陣極細的爆裂聲過後,眼見著那泛著青色光芒的面具,沿著一絲細縫在那人手中“啪”的一聲斷開,整齊地分成兩半。
“很犀利的拳頭,是不是這樣?”面具下一雙幽深如海的眸子,抬起的刹那,對著展琳微微彎成兩道新月:“琳。”
展琳很後悔。
為什麽會一時好奇地跟著路瑪顛顛跑來看什麽凱姆。特第一勇士?為什麽打敗連勝50場的希伯來人的凱姆。特第一勇士,居然會是那個此刻本應該待在深宮裡,總是喜歡用老狐狸一樣的眼光看人的法老王奧拉西斯??
嘴巴動了動,懊惱地瞪了眼一旁幸災樂禍地看著自己的路瑪,她閉口沉默。
奧拉西斯不以為然,掬起一捧水洗淨額頭被面具斷口刮出的血跡,隨後站起身,朝路瑪看了一眼:“那個希伯來人,你看見了?”
“是。”
“我要知道他的來歷。”
“是!”話音剛落,路瑪一轉身,朝著競技場的方向迅速離去。而奧拉西斯則俯下了身,也不理會站在一旁的展琳,仔仔細細地用水衝洗自己在同希伯來人較量中被打得淤腫的手臂。
展琳不動聲色地朝後退了一步。一群小孩子尖叫著從他倆身旁跑過,回蕩在空氣中久久散不去的嬉鬧,有效地掩蓋了她的腳步聲。
奧拉西斯依舊很仔細地衝著手腕,那青腫的色澤,逐漸在冷水的衝刷下顯出一層淡淡的紫來。
展琳見狀,又朝後挪了一步。
剛想就這樣不聲不響地轉身離開,卻不料冷不丁被奧拉西斯直起身一句低語滯住步伐:“你的手怎樣了?”
她微微一愣,隨即抿了抿唇:“很好。”
“我看看。”甩著濕漉漉的雙手走到展琳身旁,沒等她對自己的話反應過來,奧拉西斯的手已經一把將她的右臂抓住,輕輕提了起來。
唇角微微一陣抽搐。試圖將手抽回,卻因為肘部的錯位,一時用不出多少力氣。於是展琳索性一動不動,任他將自己的手臂拽在掌心。
這是在替被希伯來人打得半死的那個男人擋了一下攻擊後,就此造成的。她當時非常驚愕,當特警那麽久,還是頭一回碰上一拳就能把她的手打折的對手。
“你以為自己帶著盾牌?”修長冰冷的指在展琳紅腫的肌膚上掠過,奧拉西斯淡淡的眸子裡讀不出任何表情。
展琳忽然感到有些不安。
他離得很近,近到展琳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起伏的鼻息,在她臂上掃出的那絲淺淺涼意……一種不是那麽安全的距離,就像每次靠近他身旁時所讓人警覺的味道。臉忽然有點燙……在他的目光從手臂移向她的臉龐時。
為了掩飾自己的局促,展琳不以為然地別過頭,口中發出一聲低哼:“他的拳,不過如此。”
“呵……不過如此。”嘴角輕揚,伴著“哢”的一聲脆響,展琳整個人一顫,繼而一聲驚叫脫口而出:“啊!”
猛地將自己的手抽回,展琳睜大雙眼,忿然瞪著那因自己失態而輕笑出聲的法老王:“喂!你!!”
“手好了。”似乎根本沒留意到她漲紅惱怒的臉色,奧拉西斯轉過身,朝著前方爬滿葡萄藤的涼亭緩緩踱去。
“為什麽不和我說一聲!”
“哦,我以為你不怕疼。”
“你……”話音未落,展琳後半截話驀地被喉嚨給卡住了,因著前方好端端走著的身影,微微一晃後突然往地上匐了下去:“噢……王?”
他的臉色蒼白得像個鬼,在展琳蹲下身扶住他的一霎。
“怎麽了?”
“沒事……”話雖如此,聲音卻低得細若遊絲。指尖傳遞著他身體的溫度,炎炎夏日,他竟像是剛從冰庫裡出來的一般。
“你到底怎麽了??”一把捧住他的臉,展琳仔細看了看他微微充血的眼睛:“很不舒服嗎?”
“我沒事……”搖頭,奧拉西斯低弱的嗓音隱著一絲幾乎不為人所察覺的顫抖。突然他一把推開展琳,低下頭從嘴裡爆發出一陣劇烈的乾嘔:“嘔……”
展琳意識到事情有些嚴重了,起身用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匆匆道:“等著,我去找人。”
說罷,剛要轉身,卻不料手腕被一把用力抓住:“別!”
“怎麽?”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抬起頭,奧拉西斯靜靜地望著展琳:“我沒事。”
他的話語已經因身體的顫抖而有些含糊不清,隻是那漆黑色的眸子裡閃爍的光芒,依舊堅定而執著地流動著某種不為人所抗拒的東西。
展琳愣了愣。
片刻,似乎明白了什麽,她重新蹲下身,輕輕歎了口氣:“好吧,告訴我該怎麽做。”
“扶我進涼亭……”聲音變得更弱,當他整個上身脫力般靠倒在展琳身上時,那嗓音已如蚊吟般低弱:“讓我坐會兒……”
扶奧拉西斯走進涼亭的時候,展琳的牙關有點忍不住地輕輕發抖,他的身體冷得像塊冰,或者說……像一條緊纏在自己身體上的、沒有體溫的蛇。
她不明白,幾分鍾前還那麽健康的一個人,怎麽突然會出現這種奇怪的症狀。
涼亭裡很舒適,因為有濃密的葡萄葉一串串覆蓋著,裡面的人看得見外面,外面的人輕易看不到裡面。這樣的地方即便有官員或士兵經過,也不會發現突然發病中的奧拉西斯。這是他所希望的,雖然展琳並不太明白這是為什麽,但,基本可以理解。
這高傲冷俊在旁人眼中神聖得不可一世的年輕法老,此時孩子般伏在自己胸前微微顫抖著的虛弱樣子,怎肯輕易讓人看見?!
整個亭子裡漫溢著一股淡淡的葡萄香。
“奧拉西斯,”垂著雙手,展琳有些僵硬地一動不動任他抱著自己。眼看著日頭一點一點偏西,街道也因著行人各自散去而顯得異常安靜。她思忖了半晌,終於忍不住躊躇著開口,“我還是認為去把醫師叫來比較好。”
奧拉西斯一動不動,整個臉埋在她的胸前,仿佛一具凝固的冰雕。也不知道究竟把她的話聽進去了沒有。
蹙眉,展琳抿了抿唇:“奧拉西斯,如果是因為傷口惡化,我不想再幫你繼續顧全你的顏面了。”
他沒有回答,也不動彈。
真倔啊,生命重要,還是面子更加重要?苦笑,展琳推了推他:“我是說真的,我得去找人來看看,你這樣子不行。”
奧拉西斯仍然一動不動,甚至連微弱的呼吸都幾乎感覺不到。
展琳一怔:“奧拉西斯?”低頭貼近他的耳側,她輕輕叫著,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