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會這樣,我已經回來了,為什麽還會變成這樣?!”
“阿舒爾能踏過尼羅河,意味著七座大金字塔和卡納克七點一線布出來的場已經失效,而超過半數以上凱姆。特人的死亡、余下將近三分之一的人口感染瘟疫……那樣的局面,即使神也已經回天乏力。”
“是誰說過神可以做到一切人所做不到的?!”
“如果神真的可以這麽隨意,琳,你看到的將不會是現在這樣一種世界。”微笑,抬頭舉杯對著這因無法克制的激動而臉色微微漲紅的姑娘。杯子裡透明的液體打著轉,在他安靜的目光和安靜的掌心中突兀一陣顫動,抖出一波晶瑩的碎金:“更多的時候,我們對於你們,只是一種旁觀者,冷眼看著你們在各種信仰背後自生自滅。”
液體從杯口溢出,紛亂洋灑的碎珠,在接觸到空氣的一瞬悄然化成更細的水沫,悄無聲息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但為什麽要騙我?騙我回來!回到這個……”驟然激動起來的話音,卻在說到“該死的”三個字時,喉嚨口打了個轉。兀然想起老王頭爬滿皺紋的笑臉,怔了怔,片刻,吞咽了下去:“回到這個面目全非的世界!”
“至少它還是真實的。”
“我這裡還有一個真實的!真他媽的實!!”用力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琳,”眼底一閃而過的暗綠色光芒,冰冷間無聲製止了展琳持續發熱的大腦,“在那種情形下,這是我們惟一能做的。”
“我回來得根本毫無意義!”
“誰說的!”突然凌厲的話音。然而,凌厲的目光堅持不到三秒,便隨著一滴淚在她眼角的滑落,而徹底土崩瓦解:“你是我們惟一能拯救的……現在你過得很好,他很高興,我也是……”
“他看得見嗎?!”以為阿努沒有注意到,展琳側頭迅速把那滴淚抹去,深吸了口氣:“我應該還可以回去的,是不是,阿努?既然我能夠去一次,一定有去第二次的方式。”
“……回去做什麽?”
“改變歷史。”
“你以為我是俄塞利斯?”
“你是阿努比斯。”
“所以你回不去,而我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句話。”
“是沒有辦法讓我回去,還是你不願意讓我回去?”
“如果你信,那就是沒辦法讓你回去;如果不信,那就姑且算是我不願意讓你回去。”
微微一怔。
沉默看了它半晌,展琳蹲下身,一眨不眨望向阿努略帶閃爍的眼睛:“那個'神'一直在問,人的命運可以選擇嗎?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會選擇改變歷史還是改變你自己的命運?而現在,你出現了。阿努,說你沒辦法讓我回去,你是不是當我傻?”
“那是奧西裡斯的玩笑話,他戲耍人類的慣用語言。”
“你的眼睛都覺得你的謊言沒有說服力。”
笑,目光斜睨:“不要光注意我這裡,琳,要不要關心一下被你這雙漂亮的眼睛盯了那麽久後我的心跳?”
愣了愣。
片刻目光觸及到它輕揚的嘴角,展琳眼神閃了閃,然後點點頭:“我的確正想關心一下。”話音一落,不等阿努對這句話以及她的神色做出任何反應,她驟然間出手,一把抓住它嚴裹在身的鬥篷狠狠一扯。
阿努即刻回過神試圖後退,卻哪裡還來得及?
眼看著展琳在一眼望到自己胸膛後刹那蒼白了的臉,它猛站起身,迅速合上鬥篷:“你……”
“你被弄成這樣……阿努……”
開口,聲音沙啞得有些發抖,展琳卻並未留意到這些。人依舊蹲在地上,她霍地抬起頭死死盯著它,咬著牙一字一句:“告訴我,那場戰爭到底打成了什麽樣子?!”
客廳內若隱若現一絲淡淡的甜腥味,婉轉流動在她的鼻尖,撕吞著她逐漸急促的呼吸。
阿努不語。亮綠色的光芒在眼底湧動,它低頭面無表情地望著展琳。
半晌,雙手攤了攤,莞爾一笑:“都死了,就這個樣子。”
“讓我回去。”
“辦不到。”
“讓我回去!!!”
沒再理會,轉身徑自走向房門,用著有些急促的步伐。
“阿努!”
門開,身影在門前頓了頓,卻並不回頭:“我說過,辦不到。俄塞利斯死了,奧拉西斯也死了,你失去了能去往那個世界的最密切途徑,神也沒有辦法讓你回去。”
“你撒謊!!”
“隨你怎麽認為。”淡淡丟下這幾個字,手從門框上落下,阿努邁步朝散滿了陽光的走道內走去。
“阿努!”
沉默,繼續前行。
“好!你走吧!我自己一樣可以找出回去的方法!”
腳步一滯。
回過頭想說些什麽,在碰觸到展琳灼灼的目光後,嘴唇動了動,最終化作一聲歎息:“傻瓜……”
“你走啊!”
“傻瓜……”
“我可以不靠你的力量過去一次,就一定有辦法不靠你的力量回去第二次!我會讓你親眼看到!”
“琳,你這個傻瓜……”
“你滾吧!!”
“傻瓜!”話音未落,本已走到樓梯口的身形輕輕一晃,伴著一縷輕風出現在展琳的面前,在她還未來得及對此做出任何反應的瞬間,突然間用力將她抱進了自己的懷裡:“給我記住,沒有任何力量可以讓你回去,沒有!”
“有!”對方的力量擠壓得自己幾乎窒息,展琳卻在這樣的懷抱中固執地保持著原先的僵持:“有!”
“沒有!”
“有!!!!!”
幾乎有些歇斯底裡地吼出這個字,走道裡隨之輕輕響起一些悉瑣的動靜。緊摟得自己骨骼都幾乎碎裂的壓迫感消失了,在隔壁一扇房門悄然打開一條縫隙的同時,阿努整個人忽然間便在她眼前沒了蹤跡。
和出現時一樣的突兀,一樣的無聲……
眼角瞥向那扇門,門立刻合上了,隨即一片死寂,仿佛整幢大樓瞬間成了真空。
展琳轉身進屋, 反手輕輕關上房門。
臉頰上還殘留著阿努的氣息,和它留在自己肩膀上的疼痛一樣,清晰而有力。但它的出現和消失,卻模糊得像是一場夢,一場她不知道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的夢。
走到窗前,原本緊合著的窗卻開了,百葉窗被風吹得微微顫動。用手指把它撥開,午後燦爛的陽光一瞬間瀉了進來。眼睛眯了眯,伸手搭著窗框靜靜俯身向窗台,然後便見樓下安靜的小道上一抹被陽光拉長了的身影,在搖曳的枝葉下安靜前行。
狐狼的頭顱,柔長的發,漆黑的鬥篷在風裡翻飛,像一卷不甘寂寞的浪。
邊上不知誰家的收音機音響突然間放大了,在這午後過於安靜的小區內,播報員清晰的聲音刹那間回蕩於整個樓道,嚴肅,流利,不緊不慢:“本台訊:今天下午一點三十分左右,有人在中山環路近金沙江路道路下發現四具男性屍體,經初步調查,證實死者中三名為英國籍,一名為亞述尼斯坦國籍,身上具持有槍械,但現場並沒有任何打鬥痕跡,目前具體死因正在調查中,也希望目擊者能通過以下電話向有關部門提供線索。電話號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