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程靈素站在亭子裡，倚靠著柱子，靜靜地看著湖中的水，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臉色卻異常蒼白，采微在一旁也不敢發出一個聲響，害怕攪擾了程靈素的暇思，可是她又很擔心程靈素會胡思亂想，自己一點忙也幫不上，隻好在一旁乾著急。

　風漸起，一滴晶瑩的淚珠隨風飄落到湖中，蕩起一絲漣漪，但很快又消失了，采微再也忍不住，道:“夫人，起風了，回屋吧。”

　程靈素搖搖頭:“我不想回去，在一個空蕩蕩的房子裡，我更容易胡思亂想，雖然在這也會，可是風吹過來的時候，我至少會清醒一些，可是在封閉的房子裡，我會覺得害怕。”

　采微呐呐的，不知再說些什麽，只有沉沒著。

　一片黃葉飄落水中，程靈素輕輕道:“花自飄零水自流，這黃葉最終也不知自己會落入這潭湖水中啊。”

　接著又喃喃道:“晚晴風蕭，一夜秋風折，脈脈花疏天淡，雲來去，數枝雪，勝絕，愁亦絕，此情誰共說，惟有兩行低雁，知人倚，畫樓月。”

　采微皺眉，她不是很明白程靈素話中的意味。

　程靈素轉個身，走了兩步，坐在亭中的石凳上，道:“采微，我給你彈一首曲子吧，這樣的景致沒有一點音樂配著，著實可惜了。”

　楚厲風見到程靈素的時候，她正坐下，準備撫琴，采微在她身邊陪著，楚厲風這才放心一些。他想上前，卻邁不開步子，不知為什麽，他心中有了些須怯意。

　怯自己?怯她?怯?

　楚厲風躊躇起來，悠揚的琴聲已經響起，清脆悅耳，這本是一支輕快歡欣的曲子，可是起伏的琴聲中還是帶著無盡的憂傷。

　楚厲風靜靜地聽著，神思卻不知道飄到了何方，他目光呆滯，仿佛靈魂已經出殼，歡樂與痛苦的回憶互相交織著，程靈素往日的音容笑貌不斷在他鬧鍾浮現。

　一曲終了，卻聽采微道:“夫人，你彈琴真好聽。”采微不懂音律，只是覺得琴聲動聽悅耳。程靈素蹙著眉歎了口氣，道:“可惜，琴聲再好，韻味卻錯了。”

　采微一臉不解的樣子，程靈素看著她道:“想學琴麽?”

　采微想也不想道:“想啊。”

　程靈素道:“那我教你吧。”

　采微驚喜道:“真的?”

　程靈素默默地點點頭。

　楚厲風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卻驚出了一身冷汗，剛才他所想的竟都是程靈素離開他後自己的回憶，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恨不得立馬衝過去，可是又怕這麽鹵莽地過去了，得到的答案卻是他不想要的。他痛苦地看著亭中的人，猶豫了好一會，終於還是決定離去。

　楚厲風到園子的時候程靈素就已經看到他了，但是她不敢看向他，也不想看向他，但是她的余光總會不自覺的漂到他的身上，彈琴時，他那呆若木雞的樣子，她瞧得一清二楚，可是她只能在心中暗暗酸楚，為他，也為自己。

　直到楚厲風離開，她的心才稍微平靜下來，淚水這個時候卻不知覺地落了下來，掉在了錚錚的琴弦上。

　“夫人，你怎麽了?”采微驚覺。

　程靈素流著淚搖頭:“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