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乾羽站了起來,也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其一,您王府台給了張參將多少軍費那是你府台衙門的事,下官絲毫不知情,其二,大人,到目前為止下官好像還沒有因為匪亂的事向府台大人求援吧,張參將來宿松下官根本就是事後才知道,至於他來宿松是做什麽這個下官就更是不知道了,宿松沒有戰事,何來戰事結束一說,府台大人您是不是記錯了”
王光美強壓怒火,宿松縣因為匪亂已經亂成八寶粥了,你縣太爺還在這裝糊塗,“座山一戰殺得土匪落荒而逃,這可是安慶府人人盡知的事,彭大人,這你也不知道?”
彭乾羽道,“聽說過,兩碼事,王府台,下官雖然才疏學淺,但還不至於讓縣裡起了這麽大的匪亂,與張參將交戰的是誰下官不清楚,只有問張參將本人了,是,本官失職,縣裡是出了些許不安分的百姓,但經過下官的好言相勸,他們已經誠心向本官認錯了,歸順朝廷了,下官的招安之舉可是皇上親口認可的,府台大人,聖旨就在下官住處供著,要不要取來給你過過目?”
王光美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彭知縣,人盡皆知的事,可不能睜眼說瞎話吧,就算張參將來宿松平亂你不知情,可府營軍說到底也是來幫宿松縣平亂的,於情於法你也不應該如此態度,這讓那些戰死在座山下的將士們如何安息。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彭乾羽更是一擺手,“王府台,你還真別拿這事說事。本官在京城也有些朋友,聽說皇上對宿松戰事是半點不知情,只知道張參將是在領軍巡視江南,下官也正納悶呢,為什麽張參將會跑來我宿松打殺一番,據統計上來的結果,此次因為府營軍的到來。共有七百六十名百姓被殺,石橋村全村都死絕了。全縣一千多戶被搶,更有難以計數的調戲強暴民女的事件,下官這正想將這些事統統記下來,好上報給皇上。參他張參將一本,可沒想到張參將卻暴病而死,對了,王府台,你剛才說是你和張參將的主意要來宿松平亂,這麽說張參將借巡視之機來我宿松搶殺一番的事是你們事先商量好的啦,那就巧了,下官正犯愁這些損失找誰報呢”
王光美臉紅脖子粗,早已按捺不住怒火了。怒聲道,“宿松縣,紅口白牙。你這是要顛倒黑白嗎?”
彭乾羽也不示弱,皇上給了他中議大夫的五品官銜,不用白不用,也理直氣壯地喊了起來,“王府台,什麽叫黑白。死了近千人這才叫黑,下官安撫百姓。平息民怨,給他張參將作的孽在擦屁股,這才白,我宿松縣受了這麽大的損失,你王府台身為一府府尊,卻沒想過給這裡的百姓一兩銀子的撫恤,還跑到我這來談什麽戰後事宜,談戰死將士的亡靈,你就不怕被宿松百姓的口水淹死嗎?府營軍將士死了兵部自有撫恤,輪得到我宿松縣嗎?”
王光美氣得身體一陣陣抖動,“本府,本府就問你一句,這筆十萬兩的軍費,你宿松縣是責無旁貸,本府以安慶知府的身份通知你,這筆錢全由宿松縣出,限你在三個月內將銀兩運往安慶入庫,不得有誤”
彭乾羽笑了,笑得很瀟灑,緩緩點著頭,眯起眼道,“王大人,王府台,您終於將你心裡話給說出來了,什麽戰後事宜,什麽撫恤將士這都是扯淡,你只是想要我幫你們補上這十萬兩的虧空,對不對”
王光美一所袖,“什麽虧空,軍費開支,用在你宿松縣境內的軍費開支,記著,三個月,本府就給你三個月,別以為你是五品的知縣,本府始終都是你的上憲,開你的缺本府還是說得上話的”
走投無路的王光美撂下狠話便要離開,不給彭乾羽任何反駁的機會。
彭乾羽呵呵一笑,“王府台好大的官威呀,十萬兩銀子得裝不少車吧”
王光美聞言停了下來,有些激動,“彭大人莫不是已經將十萬兩準備好了,那好,本府正好順便帶回去”
彭乾羽卻擺擺手道,“不不,不是下官給您,這十萬兩是下官準備向你要的,哦不,不是要,是申領,正好您今天來了,就省得我往安慶跑一回了,這不,本官初來宿松任上,大小也是個官,也想得日後能青史留個名什麽的,怎麽做呢,嗯對,政績,為此下官已向皇上上了折子,一,在座山開辦石料辦,二,大修江堤,三,將大賽湖改造成天下聞名的風景名勝,目前呢,座山石料廠的事皇上已經批了,另外兩件想必皇上也沒有反對的道理,王大人您也知道,這做什麽事不得花錢,尤其造福後世的大手筆,那銀子更是費的老多了”
王光美哼哼一聲,“彭知縣雄心萬丈,想建功名,本府支持,你放手去做便是,事成之後本府自會向皇上為你請功”
彭乾羽嘿嘿一樂,“府台大人,您可是在宿松縣任過職,這縣裡有幾兩銀子你門清,要做成這些大事,光憑縣衙是肯定不行的,親不親一家人,宿松縣是你王府台治下的一個小縣,您看,府台衙門是不是多少也撥些銀子,不多,也就十萬兩,馬車下官都準備好了,隨時都能去拉過來,師爺,進來進來,將呈報給府台大人過目”
李順一直站在門外,聞言走了進來,可他哪有什麽呈報呀,老爺這是唱得哪出呀,他身上只有一份打算向皇上要銀子的草稿奏折,正當他無計可施的時候,彭乾羽走了過來,從他懷裡摸出那折子。
“府台大人,這上面都列得很清楚,你不防帶回去看看。剛好十萬兩”彭乾羽將折子遞到了王光美面前。
王光美哭笑不得,伸手將眼前的折子拿了過來,看都沒看就扔到了地上。“笑話,彭知縣你可真能算計,你想出政績,卻要我府台衙門幫你出銀子”
彭乾羽笑道,“不不,這不光是下官的政績,也是為全縣的百姓造福。也不瞞您,這些工程。其中本縣自出銀十萬兩,趙郡馬府出銀六十萬兩,皇上為座山石料廠的事已先行撥下來了兩萬兩,大人。您看皇上都以身作則,你這府台衙門若是沒有表示,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補充一下,這三件事裡,改造大賽湖可是趙郡馬家的私事,下官也只是個跑腿的”
王光美這下可苦了,原本是來要帳的,現在倒好帳沒要到一轉眼還欠下十萬兩的帳。這上哪說理去,但彭乾羽說的陣陣有詞,皇上都不要緊。郡馬府也出了錢,這可是大事,可安慶府今年的預算裡根本就沒有這項開支,先前給張參將十萬兩那已經是挪用了稅銀,前帳未銷哪裡還能再拿出銀子來。
王光美氣勢泄了一大半,“既然皇上作天下之表率。本府自當也盡盡心,那十萬兩的軍費就用不著運到安慶了。權當是府裡為宿松縣也盡一份力了,你好自為之吧,告辭”
王光美扭頭落荒而逃,生怕彭乾羽追上來找他要銀子。
彭乾羽朝他揮了揮手,“謝謝大人慷慨,哪天下官一定向皇上說說大人的為民之心,走好呀,恕不遠送”
李順這才看明白,一本假冊子就騙過了來勢力洶洶的府台大人。
李順道,“老爺,你這不等於是承認那十萬兩的軍費王知府的確是給了張參將嗎?你就不怕”
彭乾羽哼哼一笑,“行了,再怎麽說他也是我的上憲,處處管著我,能少得罪他一點對我們將來有利,軍費的他不敢申張,要不然他早向朝廷辯解而不會來找我了,這人,當了幾十年的官了,上面的想法他早摸透了,皇上不認帳的事他會那麽傻往上撞”
李順點頭道,“那老爺你找他要的這十萬兩的工程銀是?”
“我瞎扯的,他不來給我搗亂就阿彌陀佛了,現在好了,咱不欠他銀子,扯平了,你信不,往後這老小子看到我鐵定得繞著道走”
誰也不知道,王光美交給張參將的那十萬兩的錢糧軍費,早就被李忠給劫過來,交給了彭乾羽藏在了漁村,成了他的私房錢。
這時趙班頭跑到了花廳,小聲道,“老爺,查出來了,幾日前散布流言的幕後主使已經查到了”
“是誰?”彭乾羽很感興趣,在這宿松城還有哪些沒露面的對手呢。
“這人老爺您見過,正是一月前在‘環采仙閣’出手大方,要替大小姐贖身的那個朱大少”
“呵呵,是呀,不是冤家不聚頭呀,這事他還有後招呢,色心不死呀”
“老爺,要不要抓起來,外面這順口溜是越傳越遠了”
“不用,用心做事比什麽都強,現在我也沒工夫和他鬥悶子,以後再說,班頭,去,叫上大眼黑子,咱開路杭州,遊山玩水吃喝玩樂去了”
李順笑道,“老爺,應該說是觀摩取經,此為公乾”
彭乾羽哈哈一笑,“都一樣,師爺,去,到帳房去給我取兩萬兩銀子”
李順一驚,“這麽多?”
“瞅你那樣,窮家富路,杭州那是什麽地方,我還嫌帶得不夠呢,還有,通知芸娘和凌寧,午後就上路,縣裡就交給你李老夫子料理了”
李順又一愣,“老爺,你昨日不是說凌姑娘心性純良,怕她被杭州的花花世界給帶壞了嗎?”
彭乾羽一拍李順的肩膀,“朱大少爺賊心不死,老爺我不在家,放著這麽個大美人在這,還是帶上安心,再說了,人凌寧出身鄉下,帶出去長長見識,不是有句話嘛,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李順退了下去,嘟囔著,“怎的都是您說的有理”
午後,兩輛馬車駛離縣衙,朝著杭州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