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芸娘的洞察力,彭乾羽現在是一點也不敢小視,李順一離開,彭乾羽便問她,“芸娘,你既然能猜到我的想法,那你認為我這樣做對不對?”
芸娘站到剛才李順所站的位置,手搖團扇,緩緩道,“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只要你不存私心,使些手段也是堂堂正正,無往不利”
彭乾羽會心一笑,“私心?對,你說的沒錯,沒有私心便不會瞻前顧後”
芸娘點頭,“大丈夫行事不拘小節,你一直都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所以小羽你根本就不在乎芸娘的想法,只是想有個人來告訴你你做得對,這樣你就問心無愧了”
彭乾羽很納悶,這個芸娘的心到底是什麽東西造就的,人怎麽能聰明到這份上,芸娘說的一點沒錯,汪中仁死了,雖然死於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但彭乾羽和他無怨無仇,接下來如果彭乾羽的計劃成功,胡管家會死,張耙子會死,最無辜的就是李忠,彭乾羽不想殺誰,但為了宿松的長治久安,百姓富足,也為了自己能名利雙收,他只能如此,如果失敗自己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還要連累座山上的凌家姐妹和兩百多名一心想走上正道的土匪。
芸娘接著說道,“人有忠奸善惡,事有黑白分明,小羽你是一個好人,不管你怎麽做怎麽想,你心裡都存著善念,這就足夠,我爹這一生本份處世,謹慎為官,潔身自好,到頭來也只能落下一個清廉的虛名,卻對宿松的現狀無能為力,自己卻把自己逼死了”
彭乾羽猛然回頭,“怎麽!你知道你爹不在人世啦?”
芸娘吸了吸鼻子,“我爹被逼無奈,私自離職,皇帝是不會容忍的,只是一直以來芸娘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罷了”
彭乾羽緩緩的站了起來,伸手摟在她的肩頭,輕輕拍著,“你爹不會白死,總有一天我會讓皇帝還他一個公道”
芸娘沒有反對他的舉動,倚靠在他的臂彎裡,輕輕抽泣著,“小羽你今天做的這些是當初我爹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你有魄力有雄心,將來這裡的百姓會記得你的好,如果你因為為國為民而遭不測,芸娘願陪小羽共赴大難”
彭乾羽摟得更緊了,嘴唇磨娑著芸娘額頭的,“有你這句話,什麽後果都值了”
在夜寂無人的花園裡,這溫情的一幕在另一個人看來如冬日裡被人從頭澆下一盆涼水,凌丹趴在花園的院牆上,她的心在顫動,手裡的劍也在顫動,一股莫名的恨湧便全身,她盯著花園裡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慢慢的直起身體。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凌丹忙附下身體尋聲望去。
“啊呀,彭知縣,我這真來的不是時候,改天再來,改天再來”張耙子聽李順說彭知縣在花園,便快步趕了過來,卻沒有想到會看到眼前這一出,假裝轉身要走。
李順跟在他後面,忙也是轉頭不看。
芸娘忙收住泣聲,抹了抹臉上的淚,從彭乾羽的臂彎裡逃開,對張耙子蹲身施禮,“見過將軍,你們聊,芸娘去給你們上茶”
彭乾羽哈哈一笑,“張將軍晚上來訪,那肯定是大事,哪裡能花園待客,師爺,請將軍到花廳用茶,我換身衣服隨後就來,將軍請”
李順帶著張耙子去了花廳,花園裡又只剩下他們二人。
此時的芸娘看著彭乾羽,臉紅撲撲的,羞澀難當。
彭乾羽看著芸娘,恍然大悟,原來芸娘是有著炯然不同的兩面性,在排憂解難時她是一個女諸葛,而面對各種情感時她又如林黛玉般多愁善感,柔情似水,誰說智慧與柔情不能共存,芸娘就是兩者最好的結合。
芸娘低著頭有些不敢正視彭乾羽的眼睛,揉搓著手轉身說著,“我去給將軍上茶”
“不急,讓他等會,現在讓他等多久他就會等多久”彭乾羽微笑著伸手將她拉了回來,將她緊緊的抱在眼前,兩人四目相對,芸娘眼睛閃爍著,不敢直視,一顆心在狂亂地亂跳著。
彭乾羽一臉壞笑地盯著芸娘那楚楚動人羞紅的臉,緩緩地說出一句李順教她討芸娘歡心的話,“粉妝玉琢俏容顏,伊人擁在後花園;郎情妾情心無婺,何日修得共忱眠?”
芸娘凌亂了,她沒想到小羽還會寫詩,而且還是這樣一首情意濃濃的求愛詩,才思敏捷的她在這一刻也變得遲鈍起來,不知道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地說著,“小小羽,你你還會作詩?”
彭乾羽眼神含情如熾,“不會,不過我老家有個專家說,人在面對愛情的時候內心時時都充沛著詩意,我現在就是這樣”
芸娘低著著,眼睛快速地亂眨著,“專家是什麽人?”
彭乾羽俯下身子,在芸娘的耳邊輕聲說著,“是我......”他的聲音很舒緩,充滿著**和柔情。
芸娘的抵抗力正在消退,手抵在彭乾羽的胸前,全身的軟骨正在滋長,她手足無措。
彭乾羽移動著嘴唇,沿著芸娘的耳邊慢慢滑向那滾燙的臉頰,一路品嘗著淡淡的芳香。
“小羽,你知道將軍來找你做什麽嗎?”芸娘的矜持終於讓她使出最後的力氣將快滑到她紅唇邊的彭乾羽給推開,神不守舍,慌亂地岔開話題。
彭乾羽意猶未盡,泯了泯嘴唇,“啊,什麽?他來做什麽?當然是來拉籠我的”
芸娘正在慢慢平息內心的狂亂,搖搖頭道,“為什麽這麽肯定?”
“我先後給了他兩個信號,一個是我在寧王和趙郡馬那有著不可替代的身份,另一個是我並是趙郡馬的同夥,我討厭他,如果讓張耙子相信趙郡馬想讓李忠替代他,他一定會來找我共同對付趙郡馬”
芸娘微笑著走了幾步,“恩,真真假假,虛實難辯,這樣就讓張將軍既不敢對你不利也會讓他把你當作一個對付趙郡馬的盟友,你是這麽想的嗎?”
“恩,沒錯,難道有什麽不妥嗎?”彭乾羽自以為天衣無縫。
卻沒想到芸娘微笑著搖頭,剛才一臉的羞澀已完全消失,“當然有,張將軍可是一個打了十多年仗的將軍,就算趙郡馬想害他,他也不會拉籠你,雖然他表面上會表現出這種想法,但心裡他一定不是這麽想的”
“為什麽?”彭乾羽不解。
“張參將,手握重兵,官至四品,他拉籠你這樣一個七品的知縣能對他有什麽幫助?趙郡馬雖然無權無職,但其身後的靠山是寧王,寧王人雖然不在朝,但他能在暗中左右大明王朝的政局,在這種大勢力面前,張將軍真想自保就決對不可能拉小羽你作盟友”芸娘說得很輕松,似乎整個大明王朝的一舉一動她都了如指掌。
彭乾羽暗暗點頭,“那你說他來找我會說什麽?”
“難說,但芸娘能猜猜,他來的想法決不離脫離這二點,一,示好,表面上拉籠你”
“恩,那第二呢?”
“這第二點嘛,他有自知之明,決不會與趙郡馬為敵,但他又想在趙郡馬面前立功,重獲信任,那他會怎麽做呢?”
“對呀,怎麽做?”
芸娘微微笑,突然又正色道“他會殺了你!”
彭乾羽一驚,“殺我?為什麽,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芸娘搖搖頭,“沒好處,但他會造出來一個好處”
“不明白”彭乾羽一臉不解。
“一個知縣的死活在張將軍和趙郡馬眼裡無足輕重,卻可以利用,在這宿松縣內,除了他趙家,就數你身份最高,所以張將軍會拿你向趙郡馬表功,怎麽做我不知道,但一定是讓你在趙郡馬看來非殺不可, 再由他出面將你除掉,這樣他就能在趙郡馬面前重獲信任了”芸娘好像是把假設當成將要發生的事一般如數家珍。
“這這怎麽可能?那張耙子只不過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將軍,能有這種心思?”彭乾羽很不以為然。
芸娘卻鄭重其事,“小羽你太輕敵了,一個百戰余生下來的將軍,縱不說他神機妙算,也有過人之處,你千萬不要小看他,今天他只是猜測趙郡馬會對他不利中了你的圈套,用不了多久等他回過神來,這點小把戲他會看明白的”
彭乾羽這才緩緩地點著頭,還是芸娘有先見之明,“你是說他也在用反間計?會讓我和趙郡馬徹底反目?”
“對,你的反間計只不過是除掉張將軍的左右手李忠,但他卻直接衝著你來的”芸娘淡然的說著,好像這並不是他的心裡話。
彭乾羽哈哈一笑,“看來聰明一世的芸娘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我的反間計可不是針對李忠這種小人物”
芸娘笑了笑,“芸娘哪裡比得上小羽你的神機妙算,唐突了”
彭乾羽哈哈一笑,“行了,你休息去吧,我去會會這個張耙子,對了,何日修得共忱眠哪,我的大才女”
芸娘嘴了努,紅著臉,“小羽!”轉身跑開了。
彭乾羽得意洋洋,朝花廳走去,院牆外的凌丹也翻身入園,尾隨著朝芸娘的房間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