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精通奚、漢以及契丹話的小娘子,大軍用得著。”李雲瀟也很無奈,隻得解釋了奚族美女的身份。
奚人沒有文字,只有口語,蕭凜雖然精通奚語和契丹語,卻只知道一點漢話的皮毛。
周軍俘虜了萬余奚人之後,沒有懂行的通譯,確實很難管理這麽多異族人。
李雲瀟奉命尋找可以互相通話的奚人通譯,卻不料,找了半天,卻只有身後的這個奚人美女,可堪一用。
這位奚人美女,名叫雲娜,她向李雲瀟提出了兩個條件,其一是善待她那相小說 依為命的親弟弟,另一個則是,不要把她交給黨項蠻子。
李雲瀟是個明白人,如此貌美如花的雲娜,一旦交到黨項騎兵的手上,其命運絕對比開封城內的煙花女子,還要淒慘無數倍。
立場不同,心態自然也跟著不同,竹兒小娘子沒好氣的瞪著李雲瀟。李雲瀟是家主的親信,辦的又是正經之事,竹兒沒辦法挑出毛病。
可是,任由雲娜就這麽靠近李中易,竹兒小娘子實在是不甘心,“你等在這裡,我進去看看。”
李雲瀟聽了此話,心知,他已經大大的得罪了竹兒小娘子。只是,李雲瀟也無可奈何,大軍在外征服異族,通譯之事事關重大,馬虎大意不得。
竹兒進帳的時候,李中易正在擺弄著碩大的沙盤,他有個習慣,每到一個新地段,都會要求負責圖輿的參議官們。把地圖上的空白區域填滿。
進入契丹國中京道之後,因為時間還短。地圖上有一大片都是空白的。
“爺,不要太過勞累了。妾婢伺候您歇會兒?”竹兒輕手輕腳的走到李中易的身側,小聲勸他早點休息。
李中易背著手,視線一直盯在沙盤之上,仿佛沒有聽見竹兒的話語聲。
竹兒跟在李中易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她知道,李中易想正經事的時候,往往容易走神。
過了好一陣子,李中易忽然自語道:“如果耶律斜軫不敢離開遷州的話……”又沒了聲息。
“來人。吩咐下去,歇息三個時辰,準備回潤州。”李中易徹底想明白了,耶律斜軫很可能不會上當。
上位者一聲令下,手底下的官兵們,立即忙活了起來,一時間,整個奚族營地,熱鬧非凡。
李中易發布了命令之後。沒有給竹兒好臉色看,他獨自回了臥房,眯了一覺。
大約下午兩點鍾的樣子,大軍利用適合載人載貨的奚車。滿載著俘虜和牛羊,踏上了回歸潤州的歸途。
裝載著上萬名俘虜的千余輛奚車,以三輛一組。並排行駛在大隊伍中間。
大周的虎狼之師,擺出戰鬥隊形。從兩側嚴密監視著俘虜的隊伍,滾滾向西。
和來時乘馬奔襲相比。走上歸途的李中易,明顯舒服得多。他斜躺在寬大的奚車之中,手裡捧著一本陸羽所著的《煎茶水記》,聚精會神的翻閱不停。
寶馬“血殺兒”就系在奚車的左轅上,方便李中易鑽出車廂,就可以立即上馬。
“爺,喝杯香茗,潤潤嗓子?”竹兒小娘子卸了軟甲,換上一身奚女慣穿的粉色裙裝,唇紅齒白,豔麗奪目的別樣嬌俏姿容,令人熏熏然,欲醉。
李中易品了口茶,接著茶聖的經典,壓根就不想搭理竹兒,把她晾在了一旁。
竹兒小娘子,自知有錯在先,也不敢胡攪蠻纏,接過茶盞後,安靜的守候在李中易的身側。
大軍經過遷州境內的時候,李中易下令,讓大部隊改道,在距離城牆僅僅五裡之遙的地方,大模大樣的繞城而過。
這顯然是赤果果的挑釁,簡直是在軍威鼎盛的契丹一族的臉上,潑糞!
城門樓上,耶律斜軫和遷州兵馬總管耶律廣,並肩站在一塊。
城門處,兩千余短時間內拚湊起來的部族軍,早就集結好了,隨時等待著出擊的命令。
面目猙獰的耶律廣,咬牙切齒的吼道:“太……太猖狂了……耶律斜軫,你還能忍?”
如果不是看著同族同宗的份上,對於耶律斜軫這個敗軍之將,耶律廣早就破口大罵,不留下半點情面。
耶律斜軫歎了口氣,無奈的說:“榆關天險被破,潤州失守,遷州奚一族全完了,咱們大契丹國在中京道以南,就剩下城裡的這麽點本錢了。”
“你讓我眼睜睜的看著,懦弱的南蠻子,帶著他們的戰利品,大搖大擺的從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耶律廣礙著情面,雖然嘴上沒說,心裡卻十分瞧不起,耶律斜軫這個的被吹捧異常厲害的敗軍之將。
什麽契丹國的將星之花?全都是鬼扯,耶律廣長吸了一口氣,突然舉起手臂,下令說:“是男人的都跟老子來。”
耶律廣大踏步向城下走去,四周的契丹部族勇士們,紛紛跟了上去。眾人經過耶律斜軫身旁的時候,不僅露出不屑之色,有人更是過分的故意嘟囔出聲,“懦夫。”
耶律斜軫長歎一聲,冷冷的望著耶律廣漸漸消逝的背影,卻無可奈何。
遷州和潤州,同屬於中京道兵馬大元帥麾下,耶律廣的身份地位,也高於耶律斜軫一等。
耶律斜軫的嫡系兵馬損失殆盡,又是不敢言勇的敗軍之將,在這遷州城中,其實他已經喪失了發言權和影響力。
如果,李中易沒有這麽赤果果的挑釁,耶律斜軫其實憑借著不爛之舌,勉強說服了耶律廣,不要輕舉妄動。
問題是,李中易使出神來之筆,故意押著俘虜和戰利品,繞城示威,耶律斜軫除了暗恨李中易狡詐之外,實在是無計可施。
契丹一族,立國的根本便是武力,弱肉強食,強者為尊,早已經滲入骨髓。
剛才,城內勇士們對他不屑一顧的態度,耶律斜軫自然不可能疏漏掉。只是,形勢比人強,耶律斜軫這個打了敗仗的喪家犬,說什麽都不管用。
遷州城的上空,響起了連片的號角、胡茄之聲,隨著城門的緩緩打開,耶律廣一馬當先,領著精銳的手下部族軍,氣勢如虹的殺向猖狂的南蠻子軍。
“姓李的,算你狠,如此平淡無奇的陽謀,竟能逼得我進退失據,裡外不是人。”耶律斜軫悻悻的一拳,狠狠的砸在箭垛之上,刺目的鮮血瞬間染紅牆磚。
“嘟嘟嘟……”伴隨著發現敵襲的警號聲,李中易立時精神百倍的鑽出車廂,跨上血殺的背脊,厲聲下令,“飛龍騎軍靠後,羽林右衛全體下馬挽弓。”
兩軍相距,只有區區五裡地,不過,耶律廣也絕非無能之輩,他一馬當先,卻一直輕勒韁繩,並沒有縱馬狂奔。
契丹人是馬背上的民族,戰馬狂奔五裡,向南蠻子衝殺過去,體力消耗太過巨大,很可能影響到追擊的效率,十分的不劃算。
敢在馬背上的民族,眼皮子底下玩火,李中易沒有點絕招,這可能麽?
敵人大股大股的出現,不遠處煙塵滾滾,號角齊鳴,喊殺聲震天。
羽林右衛的將士們,卻不慌不忙的下馬,整隊,上弦,手裡的神臂弓以四十五度角,指向耶律廣來襲的方向。
輔兵們紛紛上前,將正兵胯下的戰馬,牽到了軍陣的正後方。負責駕車的奚人車夫,早就被監視的飛龍騎軍的官兵們,扒肩頭,籠雙臂,五花大綁之後,押到了陣後。
耶律斜軫立於城頭,俯瞰著整個戰場,他清晰的看見,城外五裡之地,以奚車為界,劃出了兩軍正面交鋒的界限。
城下的東西兩面一片空曠,南面是遷州城牆,北面是南蠻子的軍陣。
只見,耶律廣手下的精銳部族軍,擺出鋒矢陣形,就像是一支利箭一般,凶狠扎向南蠻子的軍陣。
鋒矢陣,是契丹軍人慣用的一種突擊隊形,其目的主要是為了擊穿敵人的軍陣,分割包圍,逐步吞噬。
騎兵作戰之要,重在擊垮敵軍的陣形,通過反覆的穿插,分割絞殺,迫使南蠻子們潰不成軍。
兩軍相距兩裡路的時候,耶律廣逐漸加快了衝鋒的速度,他揮舞著手裡的戰刀,凶狠的叫道:“老子不要俘虜,也不要戰利品。”
“吼吼吼……”草原民族的血勇,在主帥的刺激之下,勃然激發,一個個眼泛血紅的光芒,死死的盯著前方擋住去路的南蠻子的軍陣。
高貴的契丹人,頭可斷,血可流, 秒殺南蠻子的虎威,絕對不能倒,士氣一時如虹!
李中易騎在血殺的背上,單手扶著單筒望遠鏡,一直盯注在耶律廣的身上。
確實夠勇猛,不過嘛,在既不知己,又不知彼的情況,按照老辦法作戰的耶律廣,這一次注定要倒大霉,成為劃時代冷兵器——神臂弓的第二個受害者。
實際上,李中易料定耶律斜軫已經敗退到了遷州之後,對於此次誘敵之計能否成功,一直沒有太大的把握。
神臂弓的巨大威力,別人可能不清楚,耶律斜軫豈能不知?
李中易明知道耶律斜軫就在遷州,依然玩了這麽一招陽謀,不過是強盜不走空路的翻版罷了。
反正已經收獲巨大,耶律廣主動出擊也好,躲藏不出也罷,李中易總要經過遷州境內,才能將俘虜來的奚人,交給水師艦隊送上菊花島。
此所謂,陰天打孩兒,閑著也是閑,如果能撈一票,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