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上了官房之後,剛系上腰帶,就被薛太后派人給叫去了。
到了太后宮裡,還沒進殿門,李中易就聽見親娘正怒不可遏的痛罵親妹妹李月蓉。
“混帳話,我乃堂堂一國太后,你竟然讓我去替你乾這事?你不怕丟人,我還怕丟盡了你大兄的臉面呢。”
“哼,實話告訴你,你就給我死了這條心吧。”
“來人,吩咐下去,就說是我說的,誰敢再私自放這個孽障出宮,一律亂杖打死。哪怕皇帝攔著,攔得一時,還能攔阻一世?就照我的原話說。”
李中易聽到這裡,徹底明白了,親娘這是動了真怒。
李中易的親娘,沒啥文化,見識也不廣,卻是個極其重親情之人。
當年,薛太后還是薛姨娘的時候,蜀國的官兵包圍了李宅。薛姨娘不顧生死,把所有的細軟浮財和逃出生天的機會,都留給了李中易。
患難見真情,這是何等偉大的母愛?
後來,李中易假裝失蹤了。完全不知情的薛太后,硬頂著群臣們的壓力,沒讓任何皇子監國。
大義凜然的薛太后,拚著讓天下人說她的閑話,也要垂簾聽政。目的只有一個,為了替李中易保住皇位,免得出現父子相殘的人倫慘劇。
李中易的親媽,大事從來都不糊塗,豈能不獲得兒子發自內心的愛戴?
“娘,誰敢不聽您的吩咐,就剁了腦袋喂狗。”李中易一邊邁腿跨入殿門,一邊隨聲附和親媽的懿旨。
“大兄,你怎麽能這樣啊?”李月蓉見勢不妙,趕緊撲過來抱住了李中易的胳膊,搖晃著撒嬌。
“老大,你怎麽說?”薛太后聽見兒子滿口讚同她的意思,勃勃怒氣也跟著消了一些。
李中易不顧李月蓉的撒潑耍賴,笑著對薛太后說:“娘,兒子完全讚同您的意思。蓉娘也太不懂事了,人家都三媒六禮新聘了繼室,並即將成婚了,竟然還敢糾纏不休。消息若是傳了出去,天下人還不知道怎樣恥笑我們家呢。”
“是啊,是啊,氣死我了!”薛太后實在氣不過了,伸手拽過李月蓉,狠狠的在她背上拍了幾掌。
“娘,您竟然打我……哇……”李月蓉被打哭了,掙脫了薛太后,撒腿就跑了。
“唉,這個孽障,叫我寵得無法無天了。”薛太后望著女兒遠去的背影,好一陣唉聲歎氣。
李中易也覺得,妹妹確實被親媽給慣壞了。堂堂帝國的長公主,喜歡一個鰥夫也就罷了。
現在的問題是,人家那個鰥夫不僅對李月蓉沒有半點意思,而且已經有了新聘的繼室夫人。
這種情況下,李月蓉還去糾纏不休,簡直就是不知廉恥為何物了。
雖說長兄如父,但那是父母都不在了的情況下,才有可能起作用。
關於李月蓉的教育問題,李中易礙於父母都健在肯定不好管。而且,他也沒有強迫李月蓉嫁給誰的想法。
當今天下,老李家就是最有權勢的豪門。不管是李月蓉看上了哪家的佳公子,只要李中易親自開了口,誰敢不從?
但是,李中易壓根就沒有拉郎配的想法。他就一個親妹妹,若是拉郎配了,婚後日子過得舒坦也就罷了,若是鬧成了怨偶,那個罪過就大了。
“娘,兒子答應過蓉娘,她的夫君由她自己去選。只是,她這一次確實鬧得太不像話了。”李中易先順著薛太后的意思,說了她愛聽話,然後話鋒一轉,“娘,也不能總把蓉娘關在宮裡邊,不然的話,上哪裡去選附馬呢?”
“唉,可愁死我了。蓉娘不省心,你三弟更不省心。他來信說什麽看上了漁民家的小娘子,哎,這是活活要逼死我呀。”薛太后氣得直哼哼。
李中易有好幾個親兒子,親弟弟李中遠就算是再親,也肯定和皇位無緣。
現代人的靈魂,讓李中易很理解,李中遠的不沾鍋的想法。
堂堂當今皇帝的親弟弟,未來皇帝的嫡親叔父,李中遠只要不是腦抽的想謀反,他的小日子想過得舒坦了,實在是容易之極。
成都侯府的正室夫人是個漁民家的小娘子,除了出身不好聽之外,真有那麽重要麽?
真論出身的話,薛姨娘的出身,比漁民還要低。
清官難斷家務事,李中易大和了一番稀泥,總算是哄得親娘暫時消了氣。
好不容易脫身之後,李中易回到自己的殿內,卻見李延清依然趴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李中易走過去,抬腿在李延清的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腳,吩咐道:“起來吧。再跪下去,腿跪斷了,你家娘子只怕是要闖宮找朕算帳了啊。”
李延清挨了踢後,整個人就像是僵屍復活了一般,整個人立時靈動起來。
他搖頭擺尾的說:“瞧您說的,她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如此的放肆。”
“嗯,少貧嘴,再敢有下次,仔細剝了你的皮。”李中易覺得還不解氣,又抬腿狠狠的一腳,踢在李延清的臀上。
李延清被踢了個趔趄,非但不惱,反而眉花眼笑的說:“主上,小的好些年沒挨踢了,怪想的。”
李中易啞然一笑,這小子就是個猴兒精,既忠誠又懂事,且饒了他這一遭吧。
李延清追隨於皇帝的左右,已有二十多年了,幾乎把皇帝的脾氣都快吃透了。
“今天,新安侯府在郊外舉辦詩會?”李中易信口問李延清。
李延清暗暗松了口氣,挨了兩腳狠踢,總算是過了鬼門關,主上他畢竟是念舊情的啊。
開封警政寺連續爆發特大窩案之後,李延清就知道,情勢糟透了。
據李延清自己的估計,輕則貶官遠調,重則丟官罷職,從此回家吃自己的糧食了。
現在,挨了皇帝的兩腳踢屁股,李延清卻保住了警政寺卿的寶座,他豈能不感激涕零?
“回皇上,新安侯府的詩會,據說都要去。”李延清心裡明白得很,卻故意說得很含糊。
所謂都要去,指的是,皇帝龍案上那三張畫像上的小娘子們,都會去參加賞花會。
李中易想了想,就吩咐說:“嗯,咱們一起化個妝,過去瞅瞅?”
皇帝都這麽說了,李延清敢說不行麽?
半個時辰後,臉色變得黝黑,且多了兩撇胡須的李中易,領著同樣是仆人裝束的李延清,悄悄的出了宮門。
新安侯府舉辦的詩會,地點位於開封郊外的運河邊。
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如果這次的詩會,舉辦在新安侯府的大宅裡,李中易也沒興趣來了。
因為,即使李中易化了妝,男仆也不可能擅自靠攏女眷們的圈子裡去。
李中易和李延清乘坐馬車到了地方後,身穿便衣的侍衛們,借故纏住了新安侯府的下人,他們倆這才有機會從拉起的隔離布幔下,鑽了進去。
這個時代的權貴郊遊,都會拉起長長的隔離布幔,以免叫閑雜人等,衝撞了貴人。
混進去之後,兩個偽裝成男仆的家夥,摸到小娘子們集中玩樂的場所,故意拉低了襆頭,垂著腦袋,緊貼著布幔,就這麽乖順的站著。
李延清不僅記性好,而且眼尖。在他的暗中指點下,李中易把三個皇長子妃的候選人,一一認了出來。
由於,男女有別,主仆也有別,距離隔得比較遠。李中易也只是從三個小娘子的不同顏色服飾,認準了她們。
權貴們聚會,不管是小娘子們,還是夫人們,最怕的就是彼此撞了衫。
這個時代的撞衫,可不僅僅是同款式同顏色而已,就算是褙子的顏色大致相仿,也是挺尷尬的一件事情。
也正因為如此,李中易通過不同服飾的顏色,可以很快將準兒媳婦們,一一對上了號。
就在李中易苦於無法更接近之時,突然,一個身穿粉裙的美貌大丫鬟朝他們走了過來。
“夫人有吩咐,你們兩個,隨我去搬點東西。”粉裙大丫鬟指著李中易和李延清,大咧咧的叫他們倆一起跟著去幹活。
李延清眼巴巴的瞅著李中易,見主上微微晗了首,兩個人便故意低著腦袋,跟著那個大丫鬟一起走了。
這個粉裙大丫鬟是個話多的家夥,一路上閑聊著,幾句話的工夫,就把底細都露光了。
李中易和李延清偷偷的相視一笑,不約而同的感歎不已,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啊。
前邊的粉裙大丫鬟, 名喚小芸,正是博陵侯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
而博陵侯府的三娘子,正是皇長子李繼易的紅顏知己劉瑤娘,你說巧不巧?
在小芸的指示之下,李中易和李延清,一起抬著一張大茶幾,就朝博陵侯夫人所在的草地那邊走去。
擺放茶幾的時候,李中易就聽見博陵侯夫人和劉瑤娘之間的竊竊私語。
“三娘啊,你都快滿十九了,再拖下去可怎麽得了?”
“娘,大郎說過,他已經私下裡寫信給了賢妃娘娘,請娘娘幫著在皇上那兒敲敲邊鼓。”
“三娘,你給娘說實話,李大郎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娘,大郎說過了,等他把渭源縣治理的風調雨順,立了功,升了官,就稟明皇上,求娶於我。”
李中易陡然聽了兒子的八卦情事,不由心下暗樂,這個混球竟敢私定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