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章虎牢關下

　　攻佔黃龍府，為定****帶來的最大好處就是不用再擔心輜重，尤其是箭矢，在虎牢關存留無數。女真與契丹都屬於遊牧民族，馬背上的族群，幾乎人人都會騎射，所以但凡征戰，女真人對弓矢的需求量無比巨大。很早以前完顏宗望就預料到了會與定****展開決戰，所以早早的就讓人存放弓矢，以作不時之需，只是沒想到黃龍府被佔，之前的存留全部便宜了定****。攻打遼陽府的時候，耶律大石並沒有將弓矢傾瀉出去，他一直在忍著，這種計謀只能用一次，一旦敵方有了防備，就起不到殺傷作用了。現在女真騎兵潮水般湧來，想一塊密不透風的烏雲，箭雨傾瀉下去，太容易找到目標了，於是耶律大石將自己最後的殺手鐧放了出來。黃龍府存放的箭矢實在太多了，箭雨不斷，直接將前方五十丈的距離直接封鎖，一直持續了幾乎一刻鍾的時間。這一刻鍾時間，不知道多少女真騎兵倒在了五十丈的死亡地帶。

　　完顏宗喜的戰馬被釘死在地上，肩頭也受了傷，只是騎兵一旦衝鋒起來，就再難收住，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衝。回頭是不可能了，完顏宗喜咬緊牙關重新翻身上馬，振臂高呼道，“兒郎們，漢人撐不住了，加把勁兒，衝過去，只要衝過去，漢人就再難擋住我們的刀槍。”

　　完顏宗喜在盡一切可能來提振士氣，他這一通怒吼還是很有作用的，稍微凌亂的衝擊陣型重新集結，只是看著眼前的死亡天塹，心中到底是有些發虛。五十丈的距離，女真勇士的屍體密密麻麻的。才多久，就損失了五千多精銳騎兵，這簡直就是爭著往地獄裡鑽呢。許多女真人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以前不是沒有冒箭雨前進過，可什麽時候見過如此凶猛霸道的弓矢群，箭雨直接封鎖五十丈的距離。還不斷拋射，這要耗費多少箭矢，那些女真勇士的屍體有的已經變成了刺蝟，真的是太可怕了。耶律大石這一狠招起到了強烈的威懾作用，女真人在駐足好久之後，才在完顏宗弼的帶領下重新鼓起勇氣跨越五十丈的死亡地帶。他們小心翼翼的控著戰馬，但是這次箭雨沒有落下來，原因很簡單，耶律大石這個敗家子當得太徹底了。當衝過危險地帶。女真人重新提起了速度，一個瘦削的猛漢揮舞著鋼刀，口中哇哇大叫，“漢狗，納命來！”

　　這個女真騎兵當真夠勇猛，他提起速度，竟然衝到了完顏宗弼和完顏宗喜前面，奔馳的戰馬有一種驚人的力量。直掠人心。眼看著就要與定****的步兵大陣衝新照面了，卻聽幾聲口哨。前方幾丈的草皮飛濺起來，一根拇指粗的繩索繃起來，那名女真士兵嚇得駭然失色，怎麽也沒想到漢人倉皇撤退，竟然還有絆馬索存在。這些絆馬索肯定是開戰前就準備好的，否則這麽點時間怎麽可能準備如此妥當?平常時候騎兵衝鋒都會防著絆馬索的存在。可現在速度提到最快，又離著如此近，就算天神降臨也反應不過來了，戰馬狠狠地趟到了絆馬索，隨後悲鳴一聲。重重的往前方栽去，由於慣性的原因，戰馬直接騰空而起，馬上騎士被掀出老遠，直接被摔得全身散了架。有第一根絆馬索，就會有第二根，可以說耶律大石在益州附近組建了好幾條防禦工事，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擋不住女真人的進攻，三萬步卒抵擋兩萬多女真精銳騎兵，還是在草原之上，只要不是瘋子就不會覺得能成。所以，耶律大石早就想好了如何節節後退，絆馬索，拒馬，箭雨，只要能阻止騎兵的方法，全都用了出來。

　　突然出現的絆馬索，可將女真人坑的不輕，許多女真士兵顛落馬下，硬生生的被摔死了。女真騎兵只能減緩速度，在完顏宗弼的指揮下，大部女真騎兵開始分兵，對著那些絆馬索附近的定****士兵展開剿殺。為了絆馬索，定****付出了一定的傷亡，但是效果是明顯的，失去了速度的騎兵想重新衝鋒，可是需要時間的。好不容易越過了絆馬索，完顏宗弼卻發現定****撤了，定****撤的很快，眨眼的工夫就將三裡的距離讓給了女真人。完顏宗弼只能無奈的歎息一聲，定****撤的太果斷了，根本不給女真勇士纏上的機會，不過是不是未免太過果斷了，眼前的場景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完顏宗弼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只是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命令左右兩翼放緩速度，向中路靠攏，傳令古特蘇哈，不要輕敵冒進，以防漢人變陣分割。”

　　定****的戰陣之法有多厲害，完顏宗弼見識過許多次了，別看現在定****維持著四個方陣節節後退，可只要有機會，四個方陣就會迅速協作，相互交錯，將深入的敵軍圍在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當初長春州外的事情，那次女真勇士們就差點被漢人的戰陣之法給包了餃子。完顏宗弼的命令傳達下去沒多久，古特蘇哈就趕緊放緩了速度，可這樣一來定****步卒就可以從容後撤了。沿著定****撤退的路，女真人不斷向前，再往前居然沒有遇到一點抵抗。

　　完顏宗望一直居於後方觀望著，他與耶律大石也不算陌生了，多少了解一些。當年大遼宗室雙雄，耶律大石與耶律余睹，可以說耶律大石執掌西京，手握十幾萬控弦之士，獨自撐起了大遼國的半壁江山。如此雄傑人物，會如此潰敗麽，答案是否定的，耶律大石一定在密謀著什麽。看著女真騎兵不斷向前壓迫，身後留出一片片草原，突然間，完顏宗望想到了什麽。他想到了當年從汴梁城回來的時候，就在白溝河一帶遇到了種師道，種家軍前方絆馬索與拒馬阻敵，後方戰事藏於地下突然殺出。可是給了女真人莫大的威脅。難道今日，耶律大石也要學一學種師道?呼，當初種師道沒能攔住大金國北歸的路，但不代表種師道的戰法是錯誤的，蓋因為種師道麾下兵馬太少了。就在完顏宗望心下不安的時候，陡變突現。原先女真勇士踏過的地方突然探出了許多腦袋，這些人頭頂綠色草環，手中扛著巨大的盾牌，那些盾牌也被草皮覆蓋，看上去與草原融為一體，怪不得勇士們沒發現這些人藏在地下，真的是太狡猾了。一個個定****戰士出現在騎兵後方，他們揮刀砍斷馬腿，一時間女真騎兵遭受重創。許多人更是調轉馬頭想要先把這些從後作亂的漢人砍殺殆盡。看到這裡，完顏宗望暗自罵了一聲愚蠢，騎兵不怕速度慢，就怕目標不一，有的向前有的向後，一旦衝撞起來，比步卒互相踐踏還要可怕。這些掩藏在女真騎兵後方的定****戰士其實都是敢死隊的角色，當他們選擇這麽做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活下來的希望有多渺茫，但是嚴格的戰術素養讓他們還是迅速在女真騎兵後方集結成一個小小的方陣。

　　戰場上出現一幅詭異的場景。一個小小的方陣夾在兩股女真騎兵之間，這不是將自己陷入別人的包圍中麽?可是，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當女真人選擇剿滅這些搗亂者的時候，在最東面定****四個大陣選擇了變化，四個方陣迅速組成了兩個錐形陣。兩側全都是厚重的盾牌作為防護，那種長的不可思議的槍再次探出，一根根撞木在步卒的擁抱下朝著女真騎兵撞去，鉤鐮槍更是不斷從盾牌縫隙中探出。人數上並不佔據太多優勢的定****步卒竟然對著女真騎兵展開了反攻，如果只是聽人說。那一定會當成一個天大的笑話，可是這一切都是真的，敢於將自己置於絕境之中的不是蠢材就是猛士。猛士如虎，氣勢如虹，也許這就是完顏宗望的感覺吧，好一個耶律大石，層層阻礙不斷打亂女真騎兵的陣勢，然後在女真騎兵最虛弱的時候悍然發動反擊。

　　決戰就在這一刹那間爆發，此時那陷入重圍的小小方陣，看上去沒那麽可笑了，而是分外可敬，因為就是他們用生命拖住了兩萬多女真騎兵的心。撞木猛地衝出，這可是十幾個人環抱的撞木，戰馬哪裡承受得住，肋骨直接被撞斷，那種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戰馬上的騎兵落地後，有的被亂刀砍死，有的被鉤鐮槍勾住拖進了盾牌後方。混亂的女真騎兵衝不起來了，直到此時，女真人才明白為什麽定****會主動讓出三裡地的戰略空間。

　　一個個女真騎兵倒了下去，看上去女真人已經差不多要面臨潰敗了，不過這可是女真精銳騎兵，他們身上也掩藏著一股傲氣，哪怕是失敗，也會露出鋒利的獠牙，混亂的戰鬥，血腥的屠戮，雙方沒有半點保留，只有一個目的，用盡一切手段殺死眼前的敵人。納蘭析早年隨著完顏阿骨打，後來又隨著完顏杲，現在又跟著完顏宗望，可以說一個人經歷了大金國三帶軍神，多年血戰，把他打造成了一個鐵血老兵，只是這一次，他真的感覺到了末日來臨。手中刀斷掉了，兩杆長槍戳在腹部直接將納蘭析挑落馬下，不過納蘭析十分悍勇，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雙手交錯，哢哢兩聲，那兩杆長槍竟然被硬生生掰斷。納蘭析的勇猛鎮住了不少人，但瘋狂的定****士兵也不會被嚇倒，幾個人一同撲了上去，有的揪頭髮，有的咬喉嚨，一番拚死肉搏，納蘭析終因為鮮血流盡而亡。

　　女真人還能贏麽?許多大金國士兵都有這個疑問，但完顏宗望只能回答肯定能贏，必須能贏，因為事到如今大金國沒有了退路，而定****卻有很多的退路。就在益州城外血流成河的時候，百裡之外的會寧府卻緩緩打開了城門，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此時會寧府城門打開，一定不是什麽好事。益州城外的戰鬥慘烈無比，歷經五個時辰的惡戰，雙方幾乎全都成了半殘廢狀態，完顏宗望麾下的精銳騎兵折損一萬七千多，耶律大石的精銳步卒也折損近兩萬，雙方似乎都沒有了力氣在繼續打下去。

　　又是一個夕陽沉落的傍晚，天邊流雲與草原上的鮮血融為一體，紅的讓人心碎。完顏宗望下了馬，慢慢行走在松軟的草地上，聞著混雜著血腥味的泥土氣息，他痛苦的笑了。戰局發展到這裡，他知道自己必輸無疑了，趙有恭還沒有來呢，當趙有恭親自到來，雙方兩面夾擊，女真勇士插翅難飛。當然，他完顏宗望可以選擇逃跑，只要往南逃， 進入長白山，依托地形，他還可以靠著手中兵馬當幾年山大王，可那是他完顏宗望想要的日子麽?

　　完顏宗望面臨著一個沒有抉擇的抉擇，而在遙遠的洛陽城裡，柴可言也同樣面臨著一個艱難的抉擇。就在中原局勢越來越有利的時候，就在靠近洛陽的地方居然傳來了一個噩耗。消失在河東路的林衝、呼延慶以及楊志突然越過黃河奇襲了虎牢關，由於柴氏兵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京畿路一帶，再加上鄭州城就在柴氏掌控范圍內，所以大多人都忽略了鄭州後方的虎牢關，三千多兵馬守護的虎牢關，在毫無防備之下，被林衝奇襲成功，虎牢關失陷，就像一顆釘子釘在了洛陽與鄭州之間，讓柴氏如鯁在喉。

　　虎牢關，以前只是一個小小的關隘，因為周穆王在囚禁猛虎，因此得名虎牢關。雄關漫漫，南連嵩嶽，北臨黃河，兩側山嶺交錯，地勢宏偉，東漢末年呂布逞凶虎牢關，殺得群雄變色，不是因為呂布勇武，而是虎牢關的雄壯，此關險峻程度絲毫不下於函谷關，可謂是洛陽最重要的關隘了。僅僅一個虎牢關，定****卻擁有了從北面越過黃河，直接從虎牢關威逼洛陽城的可能。柴可言是不甘心的，此時此刻只要加把勁就可以突破蕭芷韻和牛皋組建的陳州防線了，卻不得不因為虎牢關而停下來。

　　林衝不愧是關中八虎，也許一直以來都小瞧了這個人，可此人打起仗來竟然一點也不比韓世忠和吳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