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火之鳥

　沒人能想到完顏宗弼會在這種情況下想出一招壯士斷腕的絕招，葉赫納拉氏幾萬族人因完顏宗弼而死，可這些人都死在定****手中。會寧府城外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久久散不開，屍體堆積如山。城中也有不少士兵來自葉赫納拉氏，此時看著族人的慘狀，無不心中劇痛，他們不會關心是誰將族人推向深淵，隻記得是誰殺了他們。於是，完顏宗弼成功點燃了王都的怒火，城內將士無不恨得咬牙切齒，想要與定國軍一決雌雄。這就是完顏宗弼想要的效果，幾萬葉赫納拉氏族人的犧牲是有意義的，當深夜無人時，完顏宗弼推開窗戶望著空洞洞的夜幕，趙有恭，這個仇一定會報的，否則他完顏宗弼就不是女真人的子孫。

　趙有恭明知道完顏宗弼的計謀，卻不得不下令屠殺那些葉赫納拉氏族人，幾萬女真人，完顏宗弼不想養著，他趙有恭更沒有責任養著，既然這些人已經失去了作用，那就是毫不留情的抹掉，難道留著這些人給自己的將士帶來傷害麽?戰爭，沒有對錯，只有勝負，在戰場上容不得半點仁慈，晚做決定一刻鍾，前方將士就會面臨巨大危險。

　如今五月份，白山黑水間的氣候已經轉暖，那麽多屍體堆積在會寧府城外，尤其是那些填滿護城河的屍，經過河水浸泡之後，臭味兒熏天，這種濕熱天氣下，如果屍體不得到及時處理，很容易引起疫病的。完顏宗弼不管不顧，定****士兵卻不得不去處理屍體，好在女真人也不是傻子，他們一方面不想看著族人的屍體曝屍荒野，另一方面也怕引起大規模的瘟疫，在定****士兵處理屍體的時候，並沒有下令阻撓。

　鐵力城城南靠近海倫河的地方一片營帳連綿十余裡，雖然與鐵驪國結盟，但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顯示自己的誠意，趙有恭並沒有派兵進駐鐵力城，所有人都在城外駐扎。此時帥帳之內那些定國軍驍勇善戰的將軍們全都愁雲慘淡的，眉頭緊皺著，似乎有說不出的困難。完顏宗望撤離大定府正在往會寧府趕，另外女真各部也組織了將近四萬勤王兵馬靠近會寧府，可以說現在定國軍諸將可是壓力山大，尤其是完顏宗望的兵馬，他麾下可有著萬余精銳騎兵。這些年與定****交手次數不少，吃的虧多了，完顏宗望也開始仿照古鎮騎兵組建自己的精銳騎兵，雖然至今為止沒能訓練出一支連環馬，但至少重騎和遊騎兵還是有的，尤其是鐵槍重騎兵，完全仿照了鐵浮屠，戰鬥力非常強悍。

　“殿下，眼下這種局面，必須先下手才行，如果任由女真人集聚會寧府，到時候我軍面臨的壓力可就大了”史文恭雖然驍勇，但這種情況下也不敢逞匹夫之勇，“末將以為不如集結重兵於長春州，先阻擊完顏老二的精銳兵馬，只要滅了完顏老二的兵馬，女真各部勤王兵馬還有會寧府城內的女真人就不足為患了。”

　史文恭說的話非常有道理，現在女真人最倚仗的就是完顏宗望的兵馬，而且這支精銳兵馬從大定府歸來，無險可守，絕對是下手的好機會。史文恭說完，高寵等人就點頭附和，趙有恭卻沉默不語，沒有表意見。等人眾人安靜下來，趙有恭掃視諸人，不急不慢的問道，“你們還有別的想法麽?”

　史文恭的主意不是很好了麽?眾人迷惑，卻又不敢多問，既然攝政王殿下這樣問，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半柱香時間過去了，依舊沒人表意見，倒是居於最末尾的唐雲州猶豫了好久，才拱著手說道，“殿下，末將覺得這樣做不妥，末將聽說這完顏宗望兵法出眾，他既然從大定府歸來，就不可能不防備我們，這個時候阻擊完顏宗望的精銳兵馬，討不到多少好處。所以，末將以為，該對那些前來勤王的女這各部下手，這些人互不統屬，純屬一群烏合之眾，只要能以雷霆萬鈞之勢衝擊一下，先滅一部，這些人自會陣腳大亂。等解決了這些人，女真人就相當於失去了一隻臂膀，我軍以長春州為根基，嚴防死守，阻斷完顏宗望歸會寧府的路，就可以讓完顏宗弼和完顏宗望尾不能相顧。”

　聽唐雲州說完，趙有恭笑眯眯的點了點頭，他也覺得不能打完顏宗望，還是那句話，誰要是小瞧了完顏宗望，那一定會吃大虧的。完顏宗望心系會寧府，不可能不做防備的。除此之外，趙有恭不急著打完顏宗望也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耶律大石的兵馬如果能來，再打完顏宗望，付出的代價會小很多。趙有恭不知道耶律大石具體會攻打何方，但有一點他非常確定，耶律大石肯定不會在大定府消磨時間的，鐵定會借著機會突襲遼東。

　“很好，唐將軍所言甚是，嗯，你們都聽清楚了麽?遇到事情多想想，別碰到事就嚷嚷著開打，真以為完顏宗望是軟柿子呢”趙有恭覺得麾下這些驕兵悍將有點過於自大了，雖然完顏宗望所部精銳兵馬在人數上處於劣勢，看上去要剿滅完顏宗望有著很大希望，可真要打起來，趙有恭也沒多少信心。這裡可是遼東，是女真人的地盤，別看定****處於優勢地位，可女真人強於支援，真要打完顏宗望的話，很有可能陷入苦戰之中，到時候女真各部馳援，從後邊一包抄，保準己方大亂。所以唐雲州說的很有道理，先打女真各部勤王兵馬，這些兵馬互不統屬，素質參差不齊，把這根攪屎棍先拔掉，以後就不會有那麽多意外生了。

　趙有恭這麽說，高寵等人還真有點不服氣，自打跟女真人交手以來，都是勝多負少，但凡大規模會戰，就沒輸給過女真人，真不知道殿下為何這般謹慎。由於趙有恭態度堅決，定國軍諸將也不敢再反對，定****改變進攻方向，致使最為重要的會寧府變得安寧起來，可誰都知道這種安寧只是暫時的。隨著趙有恭一聲令下，停靠在長春州附近的主力大軍開始分兵朝著達盧古部前進。如今女真各部勤王大軍就駐扎在達盧古部，而達盧古部東面緊靠著的就是完顏部。完顏部在女真又被稱為黃金部落，女真人最強大的宮帳軍就歸屬完顏部。宮帳軍並不是完全是完顏部落的人組成，而是各部落精銳壯士組成，但凡被選入宮帳軍的人，便會被賜姓完顏，這就是完顏阿骨打聰明的地方，只要完顏部掌握著女真最強大的宮帳軍，就不怕任何意外。宮帳軍絕對是大金國最精銳的兵馬，一直是拱衛京師的最大倚仗，完顏宗望征討大定府，也沒舍得將宮帳軍帶走，而是留在了黃龍府。作為大金國的掌權者，完顏宗望當然明白黃龍府的重要性，所以，才將宮帳軍留在黃龍府。誰也沒想到趙有恭會兵行險招，深入大金國腹地，直插會寧府核心地帶。完顏宗弼到底還是太年輕，雖然兵法如神，可論心性還是有些不太成熟，他著急之下犯了一個大錯，竟然嚴令宮帳軍撤離黃龍府向北馳援會寧府，配合會寧府兵馬解京師之圍。

　就是這五千多宮帳軍的離開，給黃龍府帶來了沉重的災難，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眼前的宮帳軍與那些勤王兵馬一樣，駐扎在達盧古部境內的達魯古城。達魯古城附近至少駐扎著不下六個部落的兵馬，情況非常複雜，雖然宮帳軍大將軍完顏洪烈是名義上的都統帥，可實際上完顏洪烈並不能完全控制這些兵馬。兩天前就接到了完顏宗弼的命令，可到現在還沒能趕到會寧府城下，各部貴族們互相扯皮，誰也不願意當這個開路先鋒。這世上就沒有不怕死的人，經過這麽多事，女真人可深知定****的厲害，誰也不願意第一個衝上去當炮灰，完顏洪烈更不可能率領宮帳軍跟定****死拚，好鋼還得用在刀刃上才行。

　“完顏將軍，蘇克薩那些人又鬧起來了”一名親兵神色平淡了說了句話，完顏洪烈摸了摸滿臉胡渣，很是鬱悶的撇了撇嘴。當來到牙帳外，人沒進去，就聽到帳中吵吵嚷嚷的，跟潑婦吵架似的，完顏洪烈耐著性子邁步走了進去，“都給老子停下，又怎麽了?”

　完顏洪烈一進來，那些吵吵嚷嚷的女真貴族們總算熄了火，其中一個四十多歲，面容還算文雅的漢子氣呼呼的說道，“完顏將軍，你給評評理，聽說葉赫納拉氏幾萬人都被漢人屠了，末將只是說了句實話而已，莽齊力就說我裡通外敵，膽小怕事。”

　說話的正是蘇克薩，此人可是順化王部族長巴年爾的獨子，鈕鈷祿氏未來的可汗。女真人也不是鐵板一塊，分為南北女真，而完顏部就歸屬北女真，南部女真由於早年間曾歸屬耶律淳統轄，一直心向南京析津府，後來完顏宗望強攻黃龍府，又殺了不少南部女真的人，所以一直以來南部女真都對北部女真頗有微詞。再加上完顏氏在對待南北女真的問題上也著實不太公平，導致現在南部女真對會寧府的命令不太感冒。蘇克薩就是南部女真的代表人物，他年輕強壯，威望十足，這些年就是他領著南部女真對抗完顏部為的各大北部女真。會寧府附近一下子死了幾萬女真族人，還是赫赫有名的漠河北部最強大的女真部落葉赫納拉氏，憤怒傷心的人自然不少。可蘇克薩不這麽認為，他覺得汗王完顏宗望那份罪己詔就是個笑話，真要有心救人，直接打開城門放葉赫納拉氏族人進城不就行了，現在人死了，出來什麽罪己詔了。蘇克薩有意無意間的話，徹底惹怒了莽齊力，莽齊力可是出身完顏部，哪裡容得下蘇克薩胡說八道。

　聽完事情的經過，完顏洪烈冷哼了兩聲，“都閉嘴吧，事情已經出了，再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你們真要有閑心，就多想想該怎麽趕走漢人才是最要緊的。”

　完顏洪烈這個反應，可是讓莽齊力十分不解，他一個勁兒的衝完顏洪烈使眼色，想讓完顏洪烈借機會好好整整這個出身南部女真的莽夫。完顏洪烈當然看到了莽齊力的眼色，卻只能假裝看不到，心裡也是一陣嘀咕，莽齊力這個蠢貨，鬧事也不找個好時間點，會寧府那邊生這麽大慘事，漢人接下來一定會有動作的，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跟蘇克薩爭。要是這個時候惹怒了蘇克薩，南部女真心裡不爽，對汗王有什麽好處?

　“完顏將軍，本來有些話我不想說的，但既然今天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漢人要滅我女真，各部勇士自當齊心合力，奮勇抵抗。可要是把我們南部女真當苦力用，恕難從命，咱們駐扎在這裡也有些日子了，完顏將軍還是早做決斷吧，如果實在不行，咱們就別去會寧府了。”

　蘇克薩語聲非常囂張， 偏偏完顏洪烈還只能忍氣吞聲，沒辦法啊，誰讓現在必須仰仗南部女真呢，要放在平時，估計蘇克薩也不敢這麽跟宮帳軍大將軍如此說話。蘇克薩說話難聽，完顏洪烈卻不得不仔細考慮，確實要下決心了，這麽耗下去對女真各部一點好處都沒有。

　牙帳內的人消失的七七八八，獨留完顏洪烈和莽齊力等親信在商討事情，到了這個時候莽齊力嘴上還罵罵咧咧的，“娘的，蘇克薩這個賤種，敢騎在咱們頭頂上吆五喝六了。”

　聽莽齊力這話，完顏洪烈就翻了個白眼，嘴角微微一翹，神情嚴肅的說道，“莽齊力，從明天開始，你部為先鋒，爭取後天抵達會寧府城外。”

　“什麽?”莽齊力頓時瞪大了眼睛，手指頭打著哆嗦，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的臉，開什麽玩笑，他麾下可都是完顏部兒郎，完顏洪烈吃錯藥了，竟然讓完顏部將士打頭陣。完顏洪烈就知道莽齊力和其他人會是這個反應，他瞪著眼，冷聲道，“怎麽，我的命令你聽不懂?軍情緊急，還顧得了那許多麽?你以為蘇克薩那些人是傻子麽，讓他們去打頭陣，這幾萬大軍估計再過十天半個月也到不了會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