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他訓練場地不同的是,他們這裡更近似於是一個不規則的環形。簡單布置和說明並且特別強調了時間要求以後,在一塊特別平整出來的沙土地上,訓練開始。
起點處有一排排被裝上重物的廢舊輪胎,學員們要牽著粗大的繩索牽引著這個輪胎跑過百米的路程。
輪到梁青這一組,已經看過前面幾組學員操作的梁青,快速衝到近前,抓起繩套斜跨在肩上,但看歸看,實際做起來卻遠不那麽輕松,第一下由於用力過猛,梁青直接就滑倒在地,她感覺膝蓋被磕破了,但她咬著牙堅持著站了起來,努力向前衝去。
說是跑,其實連快走都不算,況且男女生體力上的缺陷並不是訓練就可以彌補過來的,同組的幾個男學員都跑到了她的前面,她只能盡力追趕,還沒走出多遠的距離,她的肩上已經有血跡印出,她只能盡量用一隻手墊一下,盡量減少傷害,因為下邊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難題了。
“梁青,幹什麽了?快!你怎麽像蝸牛爬一樣,做不了趕緊下來,別擋著後邊隊員的路。”薛明的聲音從身邊傳了過來。
梁青側過臉狠狠地瞪了一眼身邊的教官,換來的是更大的斥責。
“看什麽?不服氣呀?不服氣你倒是給我做出個樣來讓我看看呀?想當大小姐你來錯地方了。”
一同出發的幾個隊員已經把她拉下好幾米,梁青看了一眼,一咬牙,左手抓住身後的繩索,抽出墊在肩上的右手虛按在地上,從心底丹田發出一聲怒吼。
“啊!”聲音之大,遠處的山谷都傳來回聲,所有人都被她的這聲吼聲所震撼,梁青身邊的薛明也被嚇了一跳,以為她發生了什麽意外。在所有人的印象裡,梁青精明絕頂、聰慧過人,即便再艱苦的訓練,她也保持著一貫的從容與矜持,梁青的這一聲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梁青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股勁,身體幾乎快貼到地面了,前兩步由於用力過猛,差點滑倒,但她用右手撐住了自己,身後的輪胎滑動的明顯快了起來,梁青白皙的臉頰已經被憋得通紅,她越走越快,已經追上了最後邊的那個男學員,最後一段,竟真的小跑起來,到了終點,她已經和第一名隊友只差一個身位了。
所有學員包括薛明,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薛明大吼一聲:“都看到了嗎?你們這是些男子漢們難道還不如女生嘛,都給我跑起來。”
跑在最前面的是余劍晨,本來也是訓練尖子的他不甘心被一個女學員追上,腳底加緊,快速朝前方衝去。
梁青的耳朵裡此刻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她的眼裡只有前邊一個個障礙。越過終點,她快速地卸下繩索,不遠處是一道近半米高的鐵絲網隧道,隧道裡還都是泥水,但梁青完全無視這些,趴下身四肢並用,快速地通過了,這時已經幾乎與余劍晨齊肩並行。
越過這道半高的鐵絲網隧道,是一道長長的獨木橋,梁青毫不猶豫,在離橋還有兩三米的地方她就騰空躍了起來,半空中一隻腳借了一下引橋的斜坡,另一隻腳穩穩的落在了獨木橋上,真是身輕如燕,風一般地飄了過去。通過獨木橋後橫在他們面前的是好幾塊高矮相間、間隔不遠的木牆式障礙,類似於消防訓練的那種,但又比他們的種類多。梁青快速衝到第一堵高牆前,左腳用力登上光滑的牆壁,瞬間借力,兩手攀住了牆的頂端,用力一撐,右腳快速搭到牆頂,雙手用力,身體就躍過了第一堵高牆,緊接著又是一個高牆,但與前邊不同的是,在齊胸高的地方有一個圓洞,大小也就僅夠一個人鑽過去,梁青沒有減速,直接魚躍從洞中躥了出去,落地後借勢一個前滾翻,爬起來繼續向前,在接連又越過幾道障礙牆以後,前邊又是一道鐵絲網隧道,只不過比之前的那個矮多了,人只能緊貼在地表爬行,稍不留神,上邊的鐵蒺藜就會劃傷衣服、皮肉。這時,梁青做了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動作。
以前訓練都是貼地爬行,鐵絲網的高度也比現在的高,爬行起來沒問題,但眼前這個不同,人趴在地上,鐵絲網隻比身體高出一拳左右,前邊許多人都是在移動中不慎被上方的鐵絲網掛住,梁青看在眼裡,在趕到近前的時候她心裡已經想好了應對辦法。
這一組一直領先的余劍晨搶先撲倒,迅捷的鑽了進去,梁青緊隨其後,之所以出乎大家的意料,是她並沒有直接鑽進去,而是翻了個身,仰面向裡劃行。
薛明驚訝了,他驚訝於梁青不被教條束縛的臨場應變能力;身後的其他學員也驚呆了,驚呆的是從沒有人做過、訓練過這種非常規動作;旁邊的余劍晨利用余光看到這一切感覺那麽的不可思議,這一刻,他由衷地佩服梁青的隨機應變與敏銳的判斷。
仰面劃行的優點是四肢不必過高抬起就能使上力,即便被上邊的鐵蒺藜掛到,由於可以觀察到也相對更容易擺脫,而俯臥爬行則四肢必須有一個可供彎曲的空間才能用上力。
余劍晨身材高大,而梁青相對弱小,因此通行起來快多了。旁邊的余劍晨就沒那麽幸運了,他首先被梁青的非常規動作分散了一下注意力,緊接著沒爬行幾步就被上邊的鐵蒺藜掛住了,稍一耽誤,梁青就跑到了他的前面。
“啪、啪、啪!”震耳的槍聲在余劍晨身邊響起,同時伴隨著薛明的怒吼“你磨蹭什麽了?要是在戰場上你這個樣子早死好幾次了,快速通過!”
子彈濺起半米高的沙土打向余劍晨的臉上、身上。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驚訝的不是槍聲,而是薛明衝鋒槍裡射出的都是實彈。
“怎麽用實彈?”緊貼著余劍晨的身邊滑過的子彈著實把他嚇的不輕,慌亂中他一用力掙脫了束縛,又快速爬行起來,俗話說忙中出錯,沒爬幾步他就又被掛住了。
余劍晨和梁青都已經跑過大半個環形跑道,完成了半數以上的項目,剛才的困境讓余劍晨落後了不少。梁青搶先一步鑽出了鐵絲網,此時,梁青已經快接近前一小組最後的一名女隊員了,那是荊紫嫣,她剛剛蕩過一個大水坑,來到了一個手攀雲梯前,體力也消耗殆盡,手抓著頭上的橫杆,艱難的向前移動,每移動一下,她都要緩一下,避免自己掉下來。
梁青的奔跑速度依舊沒減,這都依賴前些年在狼窩打下的良好基礎,奔跑中她的快速分析、判斷能力又幫了她,她在調整自己的速度和步伐,當快接近大水坑的時候,正好那條繩索正好蕩到她的近前,她緊趕幾步,雙腳用力一蹬,整個人都躍了起來,在空中抓住繩索,借慣性遠遠地落在了水坑對面,就勢又一個前滾翻正好來到了一個手攀雲梯前,之前她就已經掐算好了,自己趕到這裡紫嫣肯定還沒過去,因此她選了另一組雲梯。
這次集訓基地也做了最充分的準備,每個人都配發了相當數量的訓練裝備,這次他們這些學員就都配備了護膝、護肘、戰術手套等等,手套既可防止割傷,又可以增加摩擦力,它可以讓大家在運動中、在泥水裡牢牢抓住身邊的物體,不至於因意外脫手而受傷。
不可否認,男女隊員力量上的劣勢很難彌補,尤其是這種殘酷的極限訓練,女學員明顯不佔優勢,但梁青異常聰明,她在長期的訓練過程中,早就知道如何以巧取勝,如何合理的分配自己的體力。
越過雲梯以後前邊是一條二百米長的泥水塘,深至胸口,趟過粘稠的水塘會耗費很大的體力,還要扛著一個標準彈藥箱前行。彈藥箱裡面不是真實彈藥,只是一些配重物,但這配重物卻是充裝了大半箱的泥水,走起來箱子裡面的泥水來回晃動,因此扛著它走在泥水裡不僅要保持身體的平衡,還要保持彈藥箱的穩定。
梁青幾乎是和旁邊的荊紫嫣同時扛起彈藥箱跳進了泥水裡,緊接著余劍晨也趕到跳了進去,三個人幾乎平頭並進,紫嫣在最內側,余劍晨在最外側,梁青位居中間。
還沒走出二十米,一股強大的水流從頭頂、從四面八方傾瀉下來。泥塘兩邊交替安裝了數架高壓水槍,這些教官們充分利用了這裡充足的水源,除了射擊場幾乎每個訓練場地都安裝了這種高壓水槍。
突如其來的衝擊讓三個人猝不及防,只能拚命保持住身體平衡不要跌到,但這些教官好像故意為難這些年輕的學員,他們不是故意激起他們前方的泥水阻礙他們行進,要不就故意噴射他們肩上的彈藥箱。
已經全身被泥漿澆透的三個人不僅要和岸上刁難他們的教官比拚毅力,也在和自己的意志較量,讓自己不能放棄。最先中招的是紫嫣,右肩扛著彈藥箱的她正好正對著岸上水槍的衝擊,在第一波的衝擊下她就一個趔趄差點跌進泥水裡,勉強穩住身形以後第二輪衝擊又到了,這次水柱直接就砸到了她的彈藥箱上,水柱的衝擊力加上彈藥箱裡面的水劇烈的晃動,讓她再也無法把持住肩上的彈藥箱,彈藥箱脫手滑進面前的泥漿裡。已經精疲力盡的紫嫣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一向文靜的她站在水裡衝著岸上操縱水槍的教官怒吼道:“你們這些**,為什麽?”此刻,她真想反身退出這種殘酷的訓練。
“紫嫣!快撿起來,別愣著!”身邊的梁青看到了也聽見了身邊紫嫣的狀況,看著她有些發愣,梁青趕緊大聲提醒紫嫣,話音未落,濺起的泥水弄了她滿嘴都是。
紫嫣冷靜了下來,她不願放棄,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經過那麽多年的訓練,幾乎沒有人願意輕易服輸。
紫嫣一頭扎進泥水裡費力地摸起彈藥箱重新的扛在肩上,粘稠的泥水順著她的兩鬢、額頭流了下來,她咬著牙又開始艱難的前行。
余劍晨也看到了紫嫣那邊發生的一切,他在最外側,為了避免紫嫣的遭遇,他急中生智,借著水柱掃過他身邊的空隙,肩部用力向上一送,把彈藥箱彈起,他計劃著把彈藥箱頂在頭頂,即可避免水柱衝擊自己的頭部,同時兩隻手固定著彈藥箱會更加穩定。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岸上的教官從他一有動作就洞悉了他的的企圖,在他剛把彈藥箱移到頭頂,雙手還沒有抓穩,一股強大的水柱直接射到了彈藥箱的箱體上,直接就把彈藥箱衝到了他身後的泥水裡,余劍晨反應到很快,直接反身趁彈藥箱還沒有完全沉入水裡,一把抓住箱子的邊緣,伴隨著一身怒吼,重新扛起彈藥箱向前衝去。
自己兩邊的隊員都被水槍擊中,使得梁青變成了突前的位置,她知道自己也不可能會比他們兩個待遇好,想趁著教官們忙碌著對付那兩個人的時候,自己盡量往前趕,這樣即便自己被擊中也不至於落後太多。她一邊加快自己的行進速度,一邊祈禱自己後面的隊員盡快趕上來。上邊只有三名教官,不可能隻對付他們三個,現在正好是一個空檔,前面的隊員已經接近對面岸邊,教官們已不去管他們,後面的隊員剛入水,也夠不到射程,他們行走的這一段正是水槍的射程范圍之內,只有人數佔優勢,才能分散岸上的打擊力度,這樣對所有人順利通過都有好處。但她還是沒能逃過教官的刁難,所謂槍打出頭鳥,她的突前位置讓教官一下子把三隻水槍都對準了她,三個人配合默契,有的用槍打擊她身前的水面,密集的泥水霧讓她幾乎無法呼吸,身後一支槍也是如此,只是此時梁青已經快脫離它的打擊范圍,沒有什麽力度了,但可恨的教官乾脆直接射擊梁青的後背,即便力度很小,但人在這水裡受到多方攻擊本身就站立不穩,因此梁青還是被身後的水槍衝的的向前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水裡,肩上的彈藥箱也幾乎脫手,雖然她勉強穩住身形,但隨之而來另一股強大的衝擊力量正好擊中彈藥箱,彈藥箱順著肩膀滑了下來,梁青還想用力抓住,但無奈手臂已經被下落的彈藥箱扭成了一個外翻的角度,不撒手手臂就會扭傷,她隻好放手,但這也減緩了下落速度,使得另一手得以趁彈藥箱剛接觸到水面還沒下沉之際,迅疾的抓住了它,她把彈藥箱往身邊一帶,另一手用力一拖,彈藥箱穩穩地落在了另一面的肩膀上,機乎沒有耽誤時間,梁青就繼續向前衝去,此時後面的隊員也上來了,他們幾個人的壓力頓時輕松了許多,快速地向前衝去,岸上只剩下一支水槍勉強的可以擊中他們身邊的水域,已構不成威脅了,他們快速脫離上岸。
如果說開始那段牽引重物用的是巧勁,那這裡的負重泅渡則耗盡了隊員們僅剩的那點體力,爬上岸的隊員幾乎連站立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而且前面又是幾道火胡同在等著他們。
熊熊的火焰灼烤著這些剛上岸的隊員們,教官們給它們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冰火兩重天”,雖然那裡面還是泥水,但此時已是秋去冬來的季節,泥水冰冷刺骨,晚上甚至會結一層薄冰,但經過前幾年的耐寒訓練,他們已經不懼怕寒冷。
火胡同相比前幾關並不見得有多大難度,距離也不太長,但卻是考驗一個人克服恐懼的能力。火焰與黑煙讓本來並不狹小的通道變得只有中間一點可通過的縫隙,此時,人的果敢與膽量就成為決定勝敗的因素。
設計這個障礙的時候,教官們特意把它安排在那片水域之後,這樣可以保證渾身濕漉漉的學員們在通過的時候避免被火焰灼傷。
疲憊的梁青上岸以後趴在地上喘息了一會,一是恢復一下體力,二是觀察一下前面的狀況。她爬上岸的時候正好是前一組學員起身往前衝,就在她稍微一愣神的功夫,耳邊就響起前面進入火龍裡的隊員有發出慘叫之聲,應該是被燙著了。這裡每個火圈之間雖然有間隙,但依舊很密,遠看就如同是連在了一起,走在裡面不僅要辨別好方位,還要盡量屏住呼吸,避免灼傷喉嚨,而且那裡嚴重缺氧,雖然只是十幾米的距離,但要想安全通過絕非易事。
梁青準備動了,身邊的紫嫣好像在等她命令,這也許是長期在一起訓練無意之間養成的依賴性,旁邊的余劍晨也要動了。
梁青簡短的說了一句:“看好方位別猶豫,屏住呼吸直接衝過去。”雖然喘的厲害,但聲音依舊平靜。
話音剛落,梁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本來弓著的身體瞬間向前彈射出去,隻兩三步就來到或胡同近前,沒有任何猶豫,單臂護在眼前直接就衝了進去,裸露在外的皮膚被熾熱的火舌舔舐著,即便渾身濕漉漉的也架不住烈火的蒸烤,她已經聞到自己頭髮的焦糊味,急速奔跑中也不可能長時間的閉住自己的呼吸,就在她感覺自己的肺部快要憋炸了的時候,一股清涼的空氣撲面而來,渾身的灼熱感也頓時消失。
梁青沒有停留,只是在急速奔跑當中偷眼看了一下身後的紫嫣,紫嫣是尖叫著衝出最後一個火圈的,她的頭髮被烤的在冒煙,她一邊叫著、一邊用手胡嚕著自己的頭髮,一邊有些踉蹌的往前奔跑,余劍晨則比她兩個強多了,沒有什麽損失,出來後毫不減速,和梁青齊頭並進趕往最後一關,到這裡所有人都已經精疲力盡,但他們還要和開始的時候一樣,負重牽引重物返回,由於有了先前的經驗,這次做起來不再像開始的時候那麽凌亂,不時有人跌倒,爬起來再跌倒,沒有人再去比拚速度,他們只是憑本能去完成這最後的衝刺。
之前衝到終點的人們已躺倒一大片,當梁青摘掉身上繩索以後,疲憊的雙腿再也無力支撐她繼續前行,直接就撲倒在沙地上的梁青向前跪爬了幾步,把頭埋在了雙肘之間,額頭輕觸地面,閉上眼睛,感受著大地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