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一對男女像接頭特務一樣,特意選在四下無人的午夜時分於悉尼港口大橋見面,嚴峻的現實使他們不得不這麽做,一旦被人發現,說不定明天一早就會在港口多出兩具浮屍。
奸夫淫婦,人人得而誅之!
妮可想了解中國,對於自己的祖國,葉雲能說的就太多了,夜還很長,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談論這個話題。
他們也確實聊了很多,各個方面都有,比如,他們說起了中國的語言:
“漢語是一門憂傷的語言,我不知這是誰說的了,很文藝,我本身不是什麽文藝的人,但偏偏對這句話深有感觸。
說她憂傷,大概是因為她的歷史太長了,任何事物,時間一久,就要遭受許多傷害,傷害一多,就快樂不起來了,語言記錄了歷史,而歷史充斥著不幸,語言也變成不幸的了。”
葉雲忽然想起了前世流傳甚廣的經典問句:“你幸福嗎?”某位大叔回答的也妙:“我姓曾。”人們紛紛給大叔點讚,其實想想,誰不是曾經幸福,以後越來越不幸福?人人生就是這麽的憂傷和無奈。
不管你是什麽身份,平民或高官,窮鬼或土豪,普通人或大明星、大導演,隨著時光的流逝,年齡的增長,受到的傷害只會越來越多,別人在傷害自己,自己也在傷害別人,可是人們太忙碌了,腳步急匆匆,沒有人會停下來溫暖你的心,你也不會停下來去溫暖別人的心。時間一長,心只會越來越冷,越來越硬,青春在離你而去,純真在離你而去,健康在離你而去,親友也在一個個離你而去,不管你取得什麽樣的成就,得到的永遠沒有失去的多,小孩子永遠是最幸福的,這跟身份地位無關,越長大越不幸福,這同樣跟身份地位無關。
漢語是門憂傷的語言,不為別的,僅僅是因為她的年紀大了。
大概是覺得這個話題太多愁善感,葉雲沒有多聊,談起了西方對中國的成見:
“毫無疑問,中國人被貼上了很多標簽,比如刻板,比如功夫。可這些都不是真的,刻板與否因為涉及評價標準,這個不好說,可是功夫,我在國外,不管是美國還是澳大利亞,碰到過很多認為中國人都會功夫的人,似乎在他們的眼裡,功夫高手在中國隨處可見,人人都是李小龍。就算成不了李小龍,至少也是個成龍李連傑——不知道李連傑是誰?沒關系,以後你會知道的。什麽,連這兩個人都不如?那怎麽也該有馬林的水平吧?你看《小鬼當家》劇組,自從馬林露了一手,尤其是他對湯姆說了那句‘中國人都是會功夫的’之後,更讓大家對此深信不疑,好像還上了報紙,被某些家夥當成了中國人對澳大利亞的宣戰……”
“等等,難道中國人不是都會功夫的嗎?”妮可疑惑的問道。
“……咳!”一陣涼風吹來,某人狠狠嗆了一口:“女士,起碼我就不會啊!我要會還用得著馬林救命?”
“對哦,你就不會!”妮可像是才發現這個事實,又歪頭自問:“真奇怪,我居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因為身高問題,妮可一直都以高冷姿態示人,如今她突然作出這個動作,雖不和諧,卻平添幾分可愛,起碼某人是被狠狠萌住了。
收起綺念,葉雲聳肩道:“所以說,成見會蒙蔽人們的眼睛,讓他們對一些明顯的事實視而不見。你跟我是朋友,都尚且如此,別人怎樣就更不用說了。愛德華就經常拉著我,問我為什麽不會功夫。其實哪有那麽多功夫高手?在中國,一萬個人裡也找不出一個。”
其實何止是一萬人,前世的葉雲,活了二十多年,遇到過那麽多人,一個會功夫的都沒有。
說到西方成見,葉雲記得柏楊那家夥該起來了,那本《醜陋的中國人》可是影響甚大,哪年發表的來著?明年還是後年?反正就是這兩年了。前世可是有不少人對其推崇備至,葉雲卻很討厭。至於尤朋,他要看了那本書,非氣得去找柏楊決鬥不可。
後世西方對中國人那麽多偏見,柏楊這樣的人功不可沒。
……
夜空之下,妮可和葉雲聊了很多,歷史、政治、文化、經濟……當這些都說了一遍,兩人才發現自己快凍僵了。
“越來越……冷了,我們回去吧。”妮可說道。
“……好……”葉雲更冷,他的大衣一個小時之前就披到了女郎身上,現在他都快成冰棍了。
往回走的路上,妮可說道:“聽愛麗絲說,你和愛德華受傷了?傷勢如何?愛德華怎麽樣了?”
“還好,沒什麽大事。”葉雲後怕的點頭:“悉尼人民的熱情令我印象深刻。”
豈止是印象深刻,簡直是終生難忘!葉雲決定,以後再到澳大利亞來,一定要帶上馬林,關鍵時刻,可以讓對方吸引火力,做替死鬼。
而且小馬哥也確實是個很好的靶子,要知道妮可雖是澳大利亞人,可她出生在夏威夷,天然就有美國國籍,這樣的人往往處境尷尬,美國人不認她,澳大利亞人也不認她,拒婚事件發生後, 已經有不少人吆喝“讓那個美國碧池滾回美國去”了,從這一點來說,別說葉雲跟她沒什麽,就是有什麽,那也是一個中國小子和一個美國姑娘之間的事,跟澳大利亞人沒關系。
可是馬林就不一樣了,湯姆·布林森是個地地道道的澳大利亞人,雖說這幾年演了不少爛片,人氣大降,但他就算是個混蛋,那也是澳大利亞的混蛋,輪得著你中國人來揍?這種心理,用俗話說是護短,用官方說法是地方保護主義,所以說,在很多人的眼裡,小馬哥的行為可比葉雲惡劣多了。
“沒事就好。”妮可神情有些黯然,“這幾天一切都糟糕透頂。發生這樣的事,我還遺憾。”
“你也許知道,澳大利亞最初是作為英國本土罪犯的流放地來使用的,這裡絕大部分人都是罪犯的後代,身上流著罪犯的血。”妮可緩緩說道:“你相信嗎,在這裡,祖先是罪犯甚至成了一項榮譽。從小我就為自己的祖先不是罪犯而苦惱,甚至拿這件事問過爸爸。爸爸告訴我,上帝不會讓每個人都一樣,否則每個家族都會造一座大橋,就是這句話激起了我對家族的自豪感。”
原來是因為留著罪犯的血啊,難怪一個個那麽暴力!葉雲有點明白了,不過這些人也真奇葩,居然以祖先是罪犯為榮,不是罪犯反而成了丟臉的,果然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
一向反感對其他國家貼標簽持成見的葉雲,默默的在心裡給澳大利亞貼上了“罪犯國度”的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