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以後，林曈就沒再見過楊松林，看來他的確是真的辭職離開了。

　　陸子琪受到的觸動看起來並不大，只是偶爾會陷入失神之中，也不知道他們之前還有沒有聯系。林曈看得出，陸子琪並非討厭楊松林，只是在她心裡從來沒有這麽看待過他，所以在知道楊松林的心意後總是感到迷茫。

　　其實在林曈看來，陸子琪和楊松林還是蠻合適的，她的婚姻觀一向是差不多就行了，根本沒必要兩個人非要愛得多麽深才要結婚。

　　林曈不是不相信愛情。

　　在她二十幾年的人生中一直有一個發現，那就是但凡一個人提出一條關於人性的定律或規則，總有個把人跳出來，證明你是錯的。人性太複雜，肯定存在著例外。愛情也是一樣，你說這世上不存在愛情，但真有那麽幾個愛得死去活來的，也許遠在天涯，也許就隱藏在你身邊。所以林曈的態度是，我相信愛，但我不指望能碰上。

　　兩個人，在生活成本能夠負擔的情況下，只要能和睦相處，就已經是一件前世積德的事情了，完美的戀愛，那是**座才應該關心的，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沒有一毛錢的關系。

　　林曈選擇性地忽視了莫柯就是**座的事實。

　　楊松林的告白，就像一池鏡湖裡的小水花，很快消散無形了。無論如何，生活還在繼續。

　　現在林曈已經可以自理生活，沒有了她的掣肘，陸子琪有了更多的時間做自己的事情。每天除了跟林曈一起學習外語以外，還增加了其他的學習項目。艾瑪從洛杉磯給她寄來了幾本教科書和參考書，她的建議是，讓陸子琪在這幾年中多學些東西，沉澱足夠的專業知識，等林曈長大一些，就去考紐約市的帕森斯設計學院，走最正規的路子。

　　要考帕森斯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除了托福成績等硬性要求，還需要應考生遞交個人作品，展現自己的水平和風格。學院收的大多是本地生，國際學生的比例只有可憐的30%。錄取率低，畢業率更低。陸子琪現在幾乎可以說是從零開始，除了外語，最麻煩的其實是她的性格和社交能力。

　　藝術設計學院特別強調學生能充分展現個性和才能，而不是做一個乖乖的學生，陸子琪有些過於傳統和柔弱，再加上和人打交道的機會不多，難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通過幾天的觀察，林曈完全放下了心。盡管前路如此艱難，陸子琪卻沒有什麽患得患失的情緒，一步一個腳印地學習著，像一灣深潭一樣古井不波。

　　有時候林曈覺得陸子琪和艾米利亞一樣都有點傻，不過她很清楚，艾米利亞是真的有些天然呆，而陸子琪卻是表面木呐，但內心如玉石般透徹。就拿那次的碰瓷事件來說，雖然三人處於絕對不利的地位，但陸子琪至始至終都沉得住氣，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無措。與之相比，林曈的鎮靜卻是建立在抓住了證據的基礎上，否則的話也未必是這個反應。

　　所以現在看到陸子琪有條不紊地開始學習，林曈就知道自己已經不需要擔心她了。

　　也許是前兩天剛剛讀完了兩本書的關系，今天的林曈特別不想拿起書本，因此她打開了幾天都沒玩了的WOW。

　　林曈已經有好幾天都沒碰這款遊戲了，自從和陸子琪一起學英語以後，她就有意識地暗示陸子琪自己學會了如何打開網站來看視頻。因此閑暇的時候，她就開始光明正大地看喜歡的電影和電視劇了。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美服的WOW實在是太空曠了，大洋彼岸的大部分玩家都沉睡在夢鄉中，盡管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人練級，但時間久了也未免有些無趣。

　　林曈已經有了轉國服的念頭，國服盡管有萬般不好，但玩遊戲終究玩的是氛圍和人氣，而且林曈相對於PVP又更喜歡PVE一些，所以差不多也就行了。今天她上線，就是想把這個決定告訴她在美服唯一的玩伴Sebastian&Sherry，他們現在已經很熟悉了，不通知一聲就玩消失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一上線，Sebastian&Sherry果然在。

　　“你終於上線了，CC。”Sebastian&Sherry首先發來了悄悄話。

　　“你在等我?”

　　“當然，出來見一面吧，我到SH了！”

　　“什麽?你來中國了?”

　　“是啊。難道你沒發現我好幾天沒上線了嗎?”

　　“我也好幾天沒上了。不過，過去你從來沒有介紹過自己的真實情況，現在怎麽忽然要見面了?”

　　“是你沒問吧！好吧，既然都要見面了，那我就介紹一下自己。我叫塞巴斯蒂安·瓦格納，是一名德國人，25歲，旅居日本。”

　　“你是德國人?但你的英語真不錯。塞巴斯蒂安就是你的名字，那雪莉是誰?”

　　“……她是我的妻子，已經去世了。”

　　“我很抱歉。”

　　“沒關系，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了，我已經能夠面對這個事實。”

　　“你結婚這麽早?”

　　“我們是青梅竹馬，18歲就完婚了。別說這個了，介紹一下你吧。”

　　“你可以先猜一下。”

　　“好吧。我猜你是個小夥子，和我年紀差不多。你是個自由職業者，因為你常在下午上線，但是同時又很有自律精神，因為我從沒見你玩得很久。你話不多，說出來的信息量也很有限，說明性格謹慎，但也比較內向，缺少朋友。怎麽樣，我說對了嗎?”

　　林曈怔了怔，這位名叫塞巴斯蒂安的德國人幾乎把原來的莫柯給完整描述了出來，看來自己雖然換了個皮囊，但內裡的改變並不大。

　　“好吧。對，也錯。”

　　“什麽意思?”

　　“一半一半。”

　　“那麽，哪一半對了?哪一半錯了?”

　　“我性格確實內向，而且幾乎沒有朋友。不過我不在下午之外的時間上線，更多是因為有其他事要做。”

　　“你的上線時間比較松散，說明要做的’其他事’並不緊迫，即使在下午之外的時間，也是能抽出空玩耍的，但是你沒有，從側面也可以說明比較自律。”

　　“好吧，這一條就算你對了。”

　　“除了這些之外，其他的我都猜錯了?”

　　“事實上，我只有9歲，而且我是個女孩。”林曈淡淡笑著打出這句，腦中在想象塞巴斯蒂安看到之後的表情。

　　“我的上帝啊，這是真的嗎?”塞巴斯蒂安驚詫地回應道。

　　“當然。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和你見面。”

　　“是！是我唐突了，親愛的小小姐。”

　　“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了?”

　　“我實在無法想象，坐在電腦那邊的居然是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太令人震驚了。你的言談舉止，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孩子，難道我已經老了嗎?”

　　“跟你無關，我本來就比較早熟。你來SH是為了什麽?不會只為了和我見面吧?”

　　“不，我是來出差的，只是想順便和你見一面而已。”

　　“我很遺憾，想必你能夠理解。”

　　“當然，如果我有兒女的話，也肯定不會讓他們隨便和陌生人出門的。”

　　“我今天上線，也想告訴你一件事，我要去中國服務器玩了。”

　　“讓我想想，我也和你一起去，咱們從頭開始練級吧！”

　　“真的?你不再考慮一下?”

　　“不需要考慮，只是遊戲，到哪兒都是一樣。你留一個聯系方式吧，免得要和你說話還要通過遊戲對話框。”

　　林曈思索了一下，給了塞巴斯蒂安一個郵箱，然後道了聲別就關掉了遊戲。回頭一想，她忽然有些奇怪，塞巴斯蒂安真的是來出差的嗎?既然是出差，他居然有時間一直蹲守在遊戲上等著我上線然後約我出來?他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一下，跟我約個時間呢?這樣協調行程更有可行性才對。難道只是為了給我個驚喜?

　　塞巴斯蒂安的形象在林曈的心裡忽然變得詭秘起來，不過林曈很快又否定了這些負面的猜測，如果他真是壞人，這種行騙方式也未免太笨了，而且時間成本大得驚人，沒人肯這麽做的。

　　想到郵箱，林曈忽然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沒有郵箱的，可是她卻已經給了山姆和塞巴斯蒂安兩個人了，塞巴斯蒂安還好，但山姆一家可是和林天豪有聯系的。

　　林曈思考了一番，把陸子琪叫了過來，讓她代勞申請一個新的郵箱。陸子琪對電腦並不精通，林曈看著她笨笨地摸索著，心裡只能乾著急，還好申請程序並不複雜，最終終於成功了，郵箱名就是林曈的名字加上她的生日。林曈發現，小丫頭的生日居然和莫柯在同一天。

　　搞定了新郵箱，林曈就把陸子琪送出了房間，偷偷用舊郵箱把新郵箱給山姆兩人發了過去，這樣有人問起的話，陸子琪就能證明有申請郵箱這麽個事兒了。除非有人詳細地詢問林曈給山姆郵箱的細節，然後拿日期比對，真相才會暴露，但誰會做這種事情呢?

　　補上了漏洞，林曈放心地打開了網站，開始看《老友記》。她為了不讓大人們懷疑，現在還不太敢看重口味的懸疑科幻劇或者高深的犯罪驚悚劇，雖然這些才是她的最愛。不過以她的安排，過個一個月，她就不必再這麽拘謹了。她要的就是這麽個由淺入深的過程而已。

　　晚餐時間，跟以往比氣氛似乎變得有些沉默。陸子琪幾番猶豫，終於紅著臉開口問了一下楊松林的情況。

　　林天豪已經知道楊松林和陸子琪的事兒了，未免陸子琪尷尬，沒有露出什麽奇怪的表情:“我聽說他參加了一個電子產品維修培訓班。他以前跟我提過，參軍執行任務的時候還經常兼任通訊兵的角色，對電子產品很有一手。我想他應該有他的考量吧。”

　　“原來是這樣。”陸子琪喃喃道。

　　“別擔心了。楊松林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他，一定能混出個結果，然後回來見你的。”

　　陸子琪一聽，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呐呐的說不出話。

　　林天豪笑笑，轉移了話題:“曈曈，最近羽毛球班怎麽樣?”

　　“還好。挺有趣的。”林曈說。

　　要是在前幾天，林曈肯定不會這麽說，但是在看過幾場高手對決以後，她發現羽毛球的世界比她想象的要大多了，那水平高的簡直是高得沒邊了，有些技術，著實讓她歎為觀止。而且真心會打羽毛球的，姿勢真的優美得不像話;那些不會打的才像她平常看到的，動作歪七扭八，百拙千醜。

　　“那就好。”林天豪沉吟了一下，說，“曈曈，你已經九歲，作為孩子，已經不算小了。我打算過兩天給你辦入學手續，讓你嘗試一下學園生活。”

　　“終於來了！”林曈心裡猛地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

　　“你覺得怎樣?”

　　“我無異議。”林曈淡然地說，明知躲不過的事情她是不肯浪費力氣的。

　　“好。”林天豪撫了撫她的頭髮，“不過我也有言在先，書本和生活是兩碼事，你成績怎麽樣我不關心，不過你一定要在學校裡學點有價值的東西，還有，多交些朋友。”

　　林曈抬起頭看了一眼林天豪，默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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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抽空看了《星際穿越》，然後又讀了很多黑洞、五維空間、廣義相對論、量子物理學、超弦理論的文章，是不是很高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