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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陽城,處於漢水北岸,襄陽郡的咽喉地帶,是三河劍派的重要據點。
來自神堂的兩千戰兵與一萬多民兵,將這座不大的城池圍得水泄不通。
未能調動更多兵力,且戰兵不足,因為四年前蘇夢枕慘敗於薛衣人之後,還未恢復元氣,並且需要留較多的兵力防備漢中地區的天子峰。
均陽城的守軍不多,戰兵只有六百,民兵則五倍於此。但城池亦不大,利於防守,而且被經營多年,陣法雄厚,城塞堅固。
神堂的軍隊三面結寨,看住幾座城門,並以戰船鎖住南面,防備漢水以南的敵軍跨江來援。
這本是十分穩妥的戰術,然而需要非常長的見效時間。均陽城內的百姓都已經及時撤走,城裡只有士兵,糧草物資十分充足。
如果花半年才取下小小一座均陽,蘇夢枕當然不能接受。何況花倉之亂持續時間無法預計,一旦亂事平定,神霄道便可能出兵援救三河。
這次雖然是試探性的進攻,也須得一舉攻下均陽,令三河劍派膽寒方可。
春日的原野泛著爛漫的綠意,空氣中充滿了花草的芬芳。本該是一片明媚景象,然而刁鬥和號角的聲響,使得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這片原野都全無安寧,充**滿著連天的戰氣,與刺鼻的血腥。
“進攻!”
擊鼓之聲高作,民兵們或背負土囊,或推著雲梯,如同潮水一般向著城牆衝擊而去。
投石機高架,將沉重的石塊轟然投上城牆。箭手們也佔據了高地,向城內發起一波波的拋射。
然而三河劍派的防禦陣法之強,乃是出了名的。當石塊砸上城牆的時候。虛空之中竟然浮現出一座座漆黑的巨盾,高達數丈,石塊砸上盾影,便紛紛粉碎。
城上箭落如雨,巨火弩射出被赤焰包裹的粗箭,在人流之中轟然爆開。慘叫之聲不絕,鮮血在芳草中流淌,將青青草地染成刺目的紅。
突然間,似乎是承受不住密集的拋石打擊,轟地一聲,城牆上塌陷了一大塊,惶急的叫聲在城內響起。
而那個區域的護城河,在昨日就已經被土囊填平。
“快,搶修。搶修!”
神堂軍士氣大振,如同嗜血的鯊魚一樣,紛紛向著那個方向猛撲過去。
城牆原高九米左右,塌陷的位置卻變得只有四五米。當下不少銳卒一躍而上,殺入缺口處。
卻見一道寒光閃過,頃刻有數人被攔腰截成兩段。
一名衣冠勝雪的中年男子正迎風凌空而立,飛劍懸在半空當中,寒光如雪。
均陽城守將滄瀾。四十三歲,李忠的遠房表兄。在三河劍派當中以善於守禦著稱。
城牆缺口處卻是發出嘿嘿一聲怪笑。
“照啊。滄瀾你竟然親自過來了。只要取下你的人頭,破城之功便是我厲天的了。”
說話的是一名充滿邪氣的青年男子,身穿五色彩衣,目芒幽詭,掌中握著一株九葉金蓮。
厲天是人欲道的副掌門。
“師弟,不可掉以輕心。”後邊一名身穿月白寶衣的儒雅男子柔聲道。他看起來三十多歲,容顏很是俊美。
這是厲天的師兄燕一夕,人欲道之主。
神堂雖然是純粹的武者門派,卻不代表蘇夢枕麾下沒有修真者效力,有些非常小的修真門派。也會投到神堂的麾下。
人欲道就是其中之一,雖然整個門派統共只有大貓小貓兩三隻,不過因為修為都不算差,被蘇夢枕用為偏將。
這個門派崇尚人之大欲,不過與以前被滅的歡喜教、性靈派不同,主張順勢而為,追求本性,但反對濫淫。
厲天笑道:“無妨,滄瀾雖然是征天高手,但我們在這裡搶得先手,又有局部的人數優勢。我們合力取下他人頭,立下此大功。”
話音未落,槍響之聲如雨,竟然又有十人被不知何處射來的鐵炮打得稀爛!
好像是算計好了一般,石彈、滾油和利箭向著這塊缺口處瘋狂傾瀉下來,幾乎不辨敵我。然而神堂一方的士卒無疑損失要大得多。
一時間,牆頭上的神堂戰士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燕一夕大呼道:“眾位不要慌張,轉攻為守,在牆頭上站穩腳,等待更多我軍登城……”
說著祭起一張美人圖,分化無數玉人虛影,一片香豔之間,卻有三名三河劍派的弓手被撩過,身軀泛紅,僵在城內的箭塔上。
美人虛影化作骷髏景象,而那幾人亦慘叫一聲,頃刻炸開斃命。
這是燕一夕所修的斬情大法,顯化於外,則化為紅粉骷髏之像,殺人無形。
厲天也運發六欲天功,九葉金蓮分化成六朵,分作六色,流轉如妖夢,分擊六名民兵,刹那之間這幾人便被吸成了皮包骨頭,全身精氣皆沒,須臾之間魂歸幽冥。
滄瀾看著燕一夕和厲天,卻只是微微一笑。
不知何時,他身旁已出現了兩名少年人:一位身穿大紅袍,腰間懸著個碩大的酒葫蘆,相貌英偉而不乏草莽之氣;另一名少年十七八歲模樣,面相白淨,一襲長衫飄飄,並不英俊,卻顯得很是斯文。
隨即燕一夕陡然發現一盞石燈放出撲天的光焰,灼向自己身後。
那是他的兒子燕霄,今年十五歲。
在一群神堂武士當中,幾個修真者實在顯得非常扎眼。
燕一夕大驚,急忙收回美人圖,迎風大漲,鋪展開來,試圖保護自己的愛子。
但酒忠次已然長嘯一聲,酒葫蘆發出一聲清鳴,紅光爍爍,將燕一夕的美人圖抵擋住。
石數正笑吟吟地將石燈撲著燕霄的頭頂砸下去。
燕霄咬牙,祭起一枚雙衡比目玫瑰佩抵擋,玉佩上綻放玫瑰色的流光,掩向石數正的石燈。
這小子雖然只有十五歲,修為竟也不低,鐺鐺鐺地與石數正交擊了幾個來回。
石數正當下長吟道:“石火光中寄此身。”
他周身氣勢驀然暴漲,浩瀚若海,扣指猛彈石燈,登時幾點星火綻開,暗藏幽秘之力,晃花了燕霄的眼。
燕霄心神一滯,被光火入體,登時連人帶法寶一同自燃起來,片刻之間燒得渣都不剩。
燕一夕修為只是鎮野九重天,被酒忠次這征天高手壓住,雖然還有幾人在一邊挺槍協助,燕一夕仍是施展不得。眼見愛子被殺,他不由悲呼起來。
“祭神女爐!”他對師弟厲天揚聲道。
厲天點頭,猛然將一口寶爐祭起,只見此爐形如神女,拳頭大小,晶瑩欲滴,射出萬道煙霞,氣勢驚人。
神女爐迸發出一股巨大的封困之力,酒忠次高大身軀頃刻一顫,感覺自己仿佛要被縮小了吸入其中
神女爐是人欲道的鎮派之寶,有強絕威勢,兩名鎮野九重天的高手憑此,相當於一個半征天強者。
然而一邊卻還有滄瀾,統共兩位征天高手。
滄瀾運發飛劍呼嘯,馳援酒忠次。
酒忠次亦橫勇怒嘯一聲,酒葫蘆噴薄酒花漫天,劍光與酒河激蕩處,一道陰陽漩渦如同龍卷一般咆哮開來。
與此同時,鐵炮聲再響。
神女爐正在全力施展,卻被這陰陽漩渦鎮壓住,形成一個微妙的場域,巧不巧地,正好被一枚槍彈擊中關鍵的一點。
開槍的只是一位修為平平的普通戰兵,但射擊位置精準之後,便收到四兩撥千斤之效,轟地一聲,神女爐這上古法寶竟化為廢銅爆炸開來!
燕一夕和厲天遭到反噬,各自吐血。
酒忠次運發酒神訣,酒河激蕩,將燕一夕斬成兩段,酒葫蘆又轟然砸下,把厲天也砸成肉餅。
人欲道總共就大貓小貓兩三隻,於此便滅門了。
一時間,城頭上的神堂武士們戰意崩潰,紛紛跳城而逃。
滄瀾、酒忠次、石數正三人率士卒們殺下城牆追擊,槍山如林,刀光似海,殺得血肉紛紛,化成一片猩紅色的沼澤。
蘇夢枕在高崗上歎息著下令鳴金收兵。
對方該是早發現那裡的城牆不堅固,卻預先伏下密集火力,便是等城牆垮塌的一刻大殺一輪。這本非高超的謀略,然而戰場之上注重隨機應變,以分隊指揮官的判斷為先,蘇夢枕並不在那裡,也無法判斷是不是該攻進去。
損失並不算太大,不過偏將三個,戰兵八十人,民兵兩百而已,但是對於士氣卻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三河人善守,的確不是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