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雲海嵐道:“你認為這不是一起單純的凶殺案?”
“絕對不是。”吳鋒道:“而且,李家父子嫌疑極大。”
“如果是李忠所為,那麽葉中南不該露出那樣難以思議的表情。”雲海嵐已經聽過吳鋒對此事的描述,道。
“正是這樣,我才認為他有極大嫌疑。他要求留下來幫助調查,大約也是不安好心。”吳鋒道:“李家父子表現得太過隨和,事有反常必有妖。”
“你是認為修真者不該對武者這樣友好?”雲海嵐唇角處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也是修真者。”
“但李忠是三河一派之主,是修真者中的實權派和既得利益者。而當年,大魏太子和雲姑娘卻希望通過武者的力量,來奪取實權。”吳鋒道:“屁股決定腦袋這句話,我是較為認可的。”
“那麽……”雲海嵐輕輕將被夜風吹到腮邊的發絲攏到腦後,月光打在她玉指上,顯得她的掌指仿佛透明一般:“你後續的分析又是如何呢?”
“也許葉中南和李忠可能是舊識,也有可能——凶手不止一人。”
“你是說……李忠在谷內有內應?”雲海嵐道。
“可能性極大。”吳鋒道:“如果真如我所想的,此事和李忠有關的話,那麽他所圖的又是什麽呢——”
“忘憂谷在神堂總堂以北,三河劍派在總堂轄區以南。李忠很可能是想控制忘憂谷,在這裡建立一個根據地,以便未來對總堂進行夾擊。那麽,他一定需要一個傀儡。”吳鋒接續分析道。
“如果這樣的話……”雲海嵐道:“倘若你是谷主,想個辦法把李忠盡快請走,就能解決問題了。但你只是個小小的新生代弟子,你又靠什麽和李忠來鬥?”
她話音頓了頓,道:“何況……三河劍派如你所說,如今四分五裂,倘若還有想要北進的計劃,必然決定於三河劍派的宗主——神霄道龍家。這樣的龐然大物,更不是你可能對付的。”
“無論是襄陽,還是武昌,都離河東太遠了。谷主又已經發動武魂大陣封谷,敵人派不進新的援兵。現在需要對付的,只是李家父子和那非常可能存在的內應。若雲姑娘願意相助,此事頗可一搏。”
吳鋒歎了一聲,道:“我知道,即便如此,敵況不明,敵情也隻處於猜測當中,此事無疑仍有極大風險。只是忘憂谷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怎能看著它落入三河劍派之手!更何況,這還關系到總堂的生死存亡!”
“也關系到你未來的大業,對不對?如果忘憂谷被三河劍派所控,你進入總堂的路,也就堵死了。”雲海嵐忽地嫣然一笑,在夜風月華中,猶如一朵幽曇,須臾之間綻放,詭豔絕倫。
吳鋒忽地一凜。
“說中你心事了。”雲海嵐勾了勾玉指,話音帶著淡淡的慵懶道:“只是,你如今又何必掩飾?你敢對我說以後我還得你保護,我也想看到你騰飛廣宇的那一天。如你的心懷,可不是成為一代高手就能滿足的吧?”
“鶴立雞群,必為所妒。”吳鋒揚起頭,長歎一聲道:“我現在只能習慣於掩飾。倘若我能有蘇堂主的養子蘇燦,或者李家世子李詢那樣的地位,我絕不憚於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逐鹿天下之志。”
“先不必說逐鹿天下。”雲海嵐輕笑道:“這一次,我全力助你。你以後若能成為關中之主,為我取來楊麒人頭。”
“當然,你若不敢,我也不會磨洋工,就算還你之前救我一次的人情了。”
這個要求,換成一般人,無疑會覺得過分。
楊麒雖然才能不見得多麽突出,但卻是大周王朝的實際掌控者,權勢熏天,更有大氣運,道術精湛,有天下第一道術高手之稱。要想殺他,談何容易?
“好。”吳鋒答道,聲音不重,卻毫無疑慮。
“楊麒之強,不過個人之強,麾下四王不團結,各自為政。如今大周立國不久,政治尚不算太過腐敗,但老百姓已經顯出不滿的苗頭。”
吳鋒停了停,道:“我若手掌十萬之兵,便能破掉楊麒那號稱無往不克的氣運,奪下關中!二十年內,不取楊麒人頭,我當自刎以謝。”
“你呀……”雲海嵐搖了搖頭:“也不必這樣認真。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她望著吳鋒那俊秀卻硬朗的臉容,月光照得他面頰兩側細微的絨毛若隱若現,那輪廓,似是勾起了她某些久遠的回憶。
“我知道,雲家追蹤道術,曾經是天下一絕。雖然葉中南之死,是在白天,但李忠以後若還要布置什麽陰謀,則更可能在晚上。希望雲姑娘每夜出去,監視李忠,觀察其有沒有夜間悄悄外出。”
“這事容易。”雲海嵐道:“不過我如今修為大跌,要追蹤李忠可以,但倘若想要製住他,恐怕辦不到。”
“製住倒不用,我有其他的布置。 放心吧。”吳鋒道,一副少年老成模樣:“只要我知道他有什麽行動,便有機會破局。”
“你既然如此有信心,那我也不再多問了。如今情報匱乏,再問下去,你也說不出什麽,破局這種事情,的確很多時候是走一步看一步。”雲海嵐道:“那麽……我現在出去了?”
“那就多謝雲姑娘了。還望小心行事,如果讓人知道你現在還在人世,楊麒必然不肯乾休。”吳鋒關照道。
雲海嵐點頭,水袖輕搖,身化清風,消失在窗外。
吳鋒則坐下來,修煉了一會,漸覺困乏,燒水洗了個澡之後,上床就寢。
但不詳的預感,卻在他腦海中縈繞,令他久久難以入眠。
自己真能破掉這個局麽?倘若不能,該怎麽辦?逃離忘憂谷嗎?逃離之後,失去了忘憂谷弟子的身份,更不可能進入總堂……
如今是亂世,卻也是上下結構成型的時代,權力需要依靠按部就班地提升自己的地位去攫取,社會還殘留著大部分的秩序,能夠讓人對於生活還有希望。
吳鋒忐忑著,在他看來,自己是因為只有十三歲,所以終究不能完全鎮定。
但以後他還有許多次像這樣強裝鎮定,私下裡卻忐忑難以入眠的時候。
只是,那時,面前的,便是滔天的血和火,改寫整個天下命運的戰鬥,還有滾滾而來如洪流的歷史車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