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黃而登時變得臉色慘白。
蕭狂歌見此,心念電轉,眸光霎時冷冽如電。
吳鋒又揚聲道:“師傅。現在,我想在這裡說明我為何會出現在抱月軒外,以及我對此事的猜測。”
“我和渚煙師妹約定今晚在此見面,討論武學,也許我們商量的時候,被黃而偷聽到,黃而就偽造了我的書信,交給師娘。然後他又配製奇怪的藥物給師娘服下,使得師娘在此時夢遊,與我撞上,然後塞香囊給我,驚醒師娘,進行陷害。”
“那麽,傳渚煙過來?”蕭狂歌聲音不知為何,帶著一絲疑慮。
“這個並不急,黃而神色大變,可見他心裡有鬼。請製住黃而,而後我們一起前往黃而所居的杏林館中搜查,他既然偷盜了師娘的香囊,那麽利用職務之便,暗中侵吞必然不會少。倘若我的猜測為真,那麽可以證明我的清白,倘若不然,我甘受處罰!”
蕭狂歌聞言,點頭道:“好!”一聲令下,黃而也被立刻控制了起來。
袁曙嘴唇翕動,似乎要發出“不可”二字,但眼神閃爍,卻是一時想不出合適的理由。蕭狂歌卻已領著眾人,開始了對黃而宅第的搜查。
“我找到了師娘的木梳,在床底下!”鄭智高聲道。
“醫箱中藏了師娘的香粉!”談忘嵩呼道。
“師娘的玉鐲!”“師娘的鳳釵!”一個個聲音此起彼伏。
吳鋒淡淡笑著,三天之前,他從黃而家裡偷走那個香囊的時候,就已經把這些東西移到了更容易找到的地方。
至此,吳鋒立刻及時再次發出聲音:“黃而偷盜了這麽多師娘的物品,對師娘心懷不軌的是誰,已經明明白白!我和他過去曾經有齟齬,而他覬覦師娘不得生恨,因此嫁禍於我,想要既陷害了我,又給師娘的清譽塗上汙點,醜惡用心,昭然若揭!可惜啊,伎倆太過拙劣,如今真相,已然展現在大家的眼前!”
鄭智、談忘嵩悄悄對吳鋒豎起了大拇指,而黃而頃刻間便瑟瑟發抖起來。
蕭狂歌冷冷看著黃而:“黃而,吳鋒所說,似乎十分在理……”
“不,不是我!你害我!”黃而突然發出了這樣的驚叫:“不是,不是這樣的!”
林焰見此,突然向袁曙打了個眼神。
袁曙點頭,抽出長劍,突然向著袁曙猛撲過去。
黃而看見袁曙身形,大驚失色:“袁曙,你,好狠……”
不待擒住黃而的兩個執法使有機會反應,袁曙的死生快劍,已經插進了黃而的心窩,於刹那抽出,黃而胸口噴血,當場斃命!
袁曙高聲道:“黃而對師娘心懷不軌,又想嫁禍吳鋒師弟,險惡居心,罪在不赦!谷中斷不能容這種奸險小人,因此原諒弟子果斷出手,將其擊殺!”
蕭狂歌抿緊唇,道:“袁曙,你太過衝動了。私自殺人,也不能隨意原諒,罰你禁閉十五天,好好思過。這事就這麽結了吧。”
“弟子領命!”袁曙低頭道。
兩個執法使押走了袁曙,余人開始清理黃而的屍體,陳琪呆呆望著地上的黃而,臉上微微露出異常神色。
蕭狂歌走過來,對吳鋒道:“這次事情,冤枉你了,抱歉。”
吳鋒笑道:“沒事,我可沒受什麽委屈。”
看著被押送走的袁曙,眼中含恨的林焰,臉色糟糕的陳琪,伏屍於地的黃而,一臉陰沉的蕭狂歌,吳鋒真想大笑一場。
一切都在他算計之中!
真相,當然不是這樣,可是真相並不能說出來。解決問題,和揭露真相,常常並不是一回事。
因為真相,就是黃而給蕭狂歌戴了綠帽,而袁曙以此為要挾,逼黃而陷害自己啊!
三天前,渚煙離開後,他已經發現了破綻。渚煙那天身上佩戴了香囊,這並不能說明什麽問題,但是吳鋒不俗的記憶力,立刻讓他想起來,渚煙身上的香氣,和陳琪身上的香氣一模一樣。
不同的香料之香氣,哪怕隻有百分之五的差異,他都能分辨出來。
他立刻想起了那個傳言,陳琪也是妖族,她的本體是黃鼬,所以需要長期佩戴特定的香囊,來掩蓋自己身上的臭味。
此外,妖族當中,黃鼬有借形能力,可以偽裝成他人,雖然不可能裝得太像,但如果在夜色條件下,卻很難分辨。
由此,吳鋒還想起,整個過程中,渚煙雖然輕顏淺笑,卻始終沒有和他完全目光相對,當是心中有鬼。而且因為他小名叫“蒼練”,渚煙平時都是這麽叫,那天卻突然叫他“吳鋒哥哥”來套近乎,也是不正常。
這些線索加起來,吳鋒立刻明白,陳琪和渚煙聯合起來,要陷害自己。但以他對於渚煙的了解,她絕沒有這個心計,必然是被人指使。
陳琪是個放蕩的女人,曾經試圖引勾過他,被他嚴詞拒絕。這種爛子婊,為了此事懷恨加入陰謀,是有可能的,但不會有足夠布局的心機。
林焰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其愚蠢素來被他所知,隻有袁曙雖然一向小人得志,狂妄自大,但吳鋒總覺得他身上有股說不出的陰沉。
渚煙之所以佩戴著與陳琪相同的香囊來見他,是為了陳琪冒充她時,不被吳鋒識破,但吳鋒記憶力太強,以至於反而弄巧成拙。但能考慮到這樣細節的,絕不會是渚煙、陳琪或者林焰。
那麽,這場布局的局主是誰,就清清楚楚了!
渚煙的母親在三年前修煉出了問題,癱瘓在床,需要以九陽玉芝治療。然而九陽玉芝太過難得,全谷之中,隻有蕭狂歌能得到來自總堂的特供。蕭狂歌又極為吝嗇,見渚煙的母親隻是三等長老中的下等長老,不肯耗費寶貴的玉芝進行救治,托詞玉芝是寶貴資源,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倘若谷內有重要人物受嚴重內傷,可以救命,故而不能隨便給予,隻是派了個侍婢照顧渚煙母親的起居。
但谷裡卻有流言說,蕭狂歌是用九陽玉芝為主藥,給自己配製壯陽藥。
渚煙救母心切,袁曙必然對她許諾說,以他和林焰的上古遺跡繼承者身份,將是門派未來的希望,有能力從蕭狂歌手中求取到九陽玉芝,救治她的母親。
渚煙遂加入陰謀,從吳鋒手中騙走字帖,交給袁曙,將一個個字單獨拓下來,拚湊在一起,以製造陷害吳鋒的假信。
而渚煙和吳鋒約定的會面地點,正是蕭狂歌、陳琪的居處抱月軒附近!渚煙試圖以花月二字,令吳鋒麻痹,吳鋒也一度真的失去了警覺,但他強大的智慧,卻讓他很快便想清楚了一切。
既然是在抱月軒發動,那麽肯定是陷害自己對陳琪欲行不軌。陳琪參與害自己,動機當然包括因為引勾吳鋒不成而懷恨,但吳鋒相信陳琪試圖引勾過的,並不止他一人,這並不能成為害他的理由。何況,這事過去有一兩年了,而林焰、袁曙借自己落選十傑為契機,嘲諷打壓自己,卻是最近的事情。
而吳鋒近半年來,又發現蕭狂歌、陳琪的貼身醫士黃而和林焰、袁曙走得非常近。
谷內,一直偶有黃而和陳琪情偷的傳言,但沒有任何真憑實據,蕭狂歌認為這隻是因為黃而是他和陳琪貼身醫士而產生的流言,吳鋒卻相信這一點不假!雖然有關陳琪的流言,相關的男人並不只有黃而一個,但陳琪和黃而,絕對不乾不淨!
當天他默思過後的晚上,他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悄悄潛伏到抱月軒和杏林館附近,果然發現黃而從杏林館悄悄出來,進了抱月軒,因為最近這些日子,蕭狂歌都在沈圳靜室閉關靜修,沒有住在抱月軒,吳鋒推斷黃而會進入抱月軒和陳琪情偷,結果果然如此。
吳鋒遂趁黃而不在,潛入黃而的住處,果然翻找到了許多陳琪贈給黃而的物品――以陳琪、黃而的},贈送信物定情,再正常不過。
那麽,不光是陳琪,黃而一定也會參與此事,因為袁曙一定抓到了他們情偷的真憑實據。黃而的杏林館就在抱月軒旁邊,最適合在陰謀發動時出來抓住自己。
於是,吳鋒偷走了一個香囊作為道具,並把其他的東西移動到了更容易搜查到的地方,而後清除掉痕跡後離開。
對於這個局,破局的關鍵之一,在於增加不合理的證據,來作為自己抗辯的突破口,吳鋒用多出來的一個香囊,來製造了自己質疑的機會,令袁曙的布局,出現破綻。而破局關鍵之二,在於蕭狂歌並不是傻子,加上谷中一直有關於陳琪的流言,因此隻要說到一半,蕭狂歌就會明白自己戴了綠帽!故,蕭狂歌會不得不被逼著采納自己的說法,而不會選擇其他的追查方式,來保住自己的名頭!
陳琪決不能和黃而扯上關系,黃而必須是單方面的欲行不軌,而且沒有得逞。吳鋒的破局,極好地考慮到了蕭狂歌的面子。
但是黃而是會垂死掙扎的,為了避免他把事情戳穿,袁曙必須殺人滅口,但殺人滅口,卻正坐實了他正是布局者。隻是,蕭狂歌考慮到他和林焰是門派未來的希望,而且給自己戴綠帽子的並不是他們,而是黃而,他們隻是想借此事陷害吳鋒而已, 也肯定會放袁曙、林焰一馬,但是此事之後,蕭狂歌絕不可能再對袁曙、林焰那樣信任!
袁曙、林焰對他的羞辱,在無聲之間,就已經打臉打了回去,簡直是完美的反擊!
“真相,就永遠地埋藏在所有人的心中吧。”
一天后,吳鋒對鄭智、談忘嵩笑著道。
他並沒有具體告訴兩人究竟是怎麽回事,隻稍微提點了一下關鍵,但兩人不是傻子,都猜到了個七七八八。
鄭智、談忘嵩也笑了起來,拍著吳鋒的肩頭。
“乾得漂亮。”鄭智豎起大拇指。
“雖然我還是不太明白。”談忘嵩道:“吳師弟你,用多智近妖來形容,真的不為過啊……”
“過獎。問題解決了,大家都很開心,包括現在被關在禁閉室裡面的袁曙,不是嗎?”吳鋒道。
“是啊!”鄭智大笑:“禁閉室下面,就是豬圈,那裡的馬桶通著下面的豬籠,用人的屎尿喂豬。方便的時候,需要用棍子把可能伸出腦袋的豬頭趕下去,然後再方便,不然,可愛的豬豬會從裡面探出來,親你的屁股!說明一下,我沒去過禁閉室,是去過那兒的一個師兄告訴我的。”
“呼嚕,呼嚕!”談忘嵩模仿著豬的叫聲。
而此時此刻,在禁閉室裡,袁曙正在怒叫:“該死的臭豬,快給我滾下去,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