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愛侯道:“既然如此,你先隨我回岩倉罷。我立即派人前往河東,倘若真能運回價值連城的財寶,你的要求,都是小事。”
吳鋒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鄧愛侯並沒有感覺出自己這個要求意味著對他的輕蔑啊。
鄧愛侯這種人,並不值得自己拜師。蕭狂歌是他名義上的師傅,但根本沒得到過什麽傳授,如今蕭狂歌已死,吳鋒如果再要拜師,那麽就只有神堂堂主蘇夢枕值得他去拜。
為了神堂的繼承權。
吳鋒終究是掏出一塊帕子,把手上臉上的油膩和酒痕擦乾淨了,才與鄧愛侯一起走下樓去。
哪怕都是不修邊幅,名士和叫花子畢竟還是有區別的。
兩人沿著山坡走到岩倉城下,吳鋒才發現,寬大的護城河當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遊動。
仔細看時,竟然是青黑色的鱷魚,一條條在溪水的衝刷下,顯得很是愜意。這些鱷魚透發出一股凌厲的凶煞之氣,顯然屬於異種,戰鬥力不是普通鱷魚可比。
護城河裡自然生長的魚類當然喂不飽這些大家夥,必須要有人堅持投喂。
這些鱷魚都是經過訓練的,只要有外敵來犯,就會從河裡殺出,成為對抗外敵的第一道血肉城牆。
因為有它們的存在,填埋護城河也變得困難了許多。
守門的幾個衛兵體態魁偉,身上穿著厚重的鋼甲,手持著百斤以上的巨戟,但看見鄧愛侯立即上來打招呼,行動顯得非常靈活,顯然修為不低。
他們看到鄧愛侯帶著這樣一個衣冠不整的少年回來,不由驚訝。但鄧愛侯通過在黃河上擴大關卡,增加岩倉殿的收入,為自己樹立了不低的威信,因此這幾人也沒有問什麽。
吳鋒隨著鄧愛侯進了城門,才發現這只是一座甕城,也就是附在正式城門外的耳狀小城。
敵軍如果沒有把甕城上的弓箭手全部消滅就攻進甕城城門,必然遭受兩層火力的前後夾擊。甕城內儲備有石彈、火油、草料等物資,以備守城之用。因為甕城內沒有木質的房舍,又被石牆與主城隔開,就連城門也是精鐵打造而成,又塗上防鏽的紅色顏料,哪怕被敵人用火箭或者火系符籙點燃,也不會波及主城。
岩倉殿因為是一座城堡,如果太大,一則耗費石料,二則陣法防護能力下降,守備難度上升,因此裡面空間有限,房屋密密麻麻,很少能看見花園這樣佔地巨大又不實用的建築。
西方有許多完全用石料構造的城堡,呈多層,還經常封頂,幾乎連天光都隔絕掉。但那樣的城堡太小,回旋空間有限,而且石料消耗太多。陣法本身就有防空的功能,因此沒必要封頂影響采光。
東方的塢堡發展到今日,更多地作為戰略意義的要塞,必須要能在關鍵時刻儲備大量士兵,內部還要有足以操練士兵的軍營和校場。所以除了最關鍵的主閣樓往往是石質,與石牆聯結在一起之外,內裡的建築大多是木質的,可以在戰爭時期大量新築或拆除,進行合理的調整。這就是犧牲了一定的防火能力來換取更強的戰略價值。
塢堡中有一條長長的走廊,是溝通城堡內外部分的過道,為了保證空間利用率,當中有一條長長的屋子,高兩層,邊緣處還有一個高聳的木台,可以充當箭塔使用。
“無論是來岩倉殿拜師,還是自薦希望成為家臣,在通過審核之前都居住在此。謝小兄弟,還請委屈一下,暫住在此,不要嫌鄙陋。”鄧愛侯道。
吳鋒笑道:“無妨。”
這長屋裡面的房舍空間的確狹小,不過床鋪等生活用品都齊全,而且被褥枕頭都洗得挺乾淨,與外邊的旅舍非常類似。
山上有溫泉,所以靠著箭塔的方向,還設了一個澡堂,把溫泉引過來給眾人洗浴,只是這澡堂也小了點,如果人多的話可能要擔心水質是否清潔以及自己的貞節問題。
在鄧愛侯離開後,吳鋒去那邊瞧了瞧,只見裡頭就好像漁網裡圈著滿滿的魚,一陣不爽,心想還是自己燒水在房裡洗好了。
……
幾天后,幾支車隊分批,進入岩倉城。
為了避嫌,鄧愛侯故意命令車隊從不同的方向回到岩倉城下的街市,看起來就好像來自不同的地方一樣,百姓並不能看出這些車隊都是從河東方向回來的。
忘憂谷的富庶,的確讓岩倉殿的實權人物們都瞠目結舌。
為了保密,這一次運送的車夫,都是由岩倉殿中的精英弟子親自擔任,真可謂鄭重其事,也就是說如果拿不到財富的話,吳鋒必定會以戲弄岩倉殿的罪名給碎屍萬段。
然而很多人事先仍然不肯相信這個消息,認為鄧愛侯被一個不知死活的稚童所騙。直到他們看到一片荒涼的忘憂谷廢墟,並從當中挖掘出了如山一樣的財富,才各自大喜。
這筆財富的獲得並不能聲張,也無助於鄧愛侯聲望的提升,但卻能夠讓岩倉殿的實力得到實質上的擴增。
在主閣樓上,鄧愛侯召開了秘密會議,就連鄧愛侯隱居多年的父親鄧嶸,也出來與會。
鄧愛侯清聲道:“此次我們能獲得如此龐大的財富,謝家小兄弟居功至偉,以我之見,可以授予他軍師一職,並配備衛士五十人。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然而,立刻有了反對的聲音:“父親不可!”
說話的,是鄧愛侯唯一的兒子,鄧三石。
鄧三石今年十六歲,生得孔武有力,與俊秀的父親大不相同。修行天賦極高,極為剛勇,深得岩倉殿四大護法中的鄧馳、鄧車、鄧通三人支持, 也是鄧愛侯著力培養的對象。
岩倉殿作為一個歷史悠久的門派,家族性極強,四大護法中有三人都是鄧家的同族擔任。
“哦?為何不可?”鄧愛侯問道。
鄧三石聲如洪鍾:“那個叫謝衣的小子,並沒有表現出特出的才能,只是因為從忘憂谷滅門事件從逃出,所以得以獻寶,運氣而已。而如何取得忘憂谷的財富,只有岩倉殿上層人物才能得知,不能公布出來。不因才授官,何以服眾?但那小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報酬,必然生恨,說不定會泄漏機密,以我之見,不若……”
鄧愛侯聞言,立馬怒斥道:“閉嘴!為人豈能如此不顧信義。”
如果吳鋒直接獻寶,鄧愛侯說不定也會生出殺人滅口的念頭。但吳鋒冒充謝家後代,並且表現出名士氣度,就得到了鄧愛侯的激賞,認定此人一定是個人才。
人才難得,豈能隨意殺戮呢?
吳鋒之所以要刻意作態,故弄玄虛,正是投鄧愛侯所好,精確地把握住鄧愛侯這種附庸風雅的名門子弟之心理。
鄧三石道:“父親之所以看重他,無非是自稱謝家後代,說不定是個冒牌的呢。就算是真的,謝家後人那麽多,他不是嫡流,只是個流竄在外的,算個什麽?”
鄧愛侯道:“嫡流固然高貴,但旁支子弟如果能有名士之風,同樣不俗!謝小兄弟風度非凡,正可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