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鋒淡淡道:“不能明做,就只能暗著來。比起公然忤逆的奇襲,以陰謀掩蓋真相,才是上策。”
鄧愛侯道:“我在分城當中,以及追隨老不死的那群豪族裡頭,都安插了眼線,但這些人的地位都沒有到可以給老不死下毒的程度。何況老不死修為不下於我,尋常的毒藥害不死他,也沒有殺手能夠將他一擊必殺……”
吳鋒道:“還請殿主講述更多詳細情況。”
鄧愛侯沉吟一會,將岩倉的內部隱秘,和盤托出。
這有利於吳鋒分析局勢。但與此同時,哪怕吳鋒奪權的計劃失敗,以後靠著自己所知的秘密投靠神堂,也能幫助蘇夢枕攻滅岩倉,得到蘇夢枕重用!
聽完鄧愛侯的陳述,吳鋒不假思索,便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需要一個月時間籌備。以示弱開始,以強襲收尾。布局要緩,耐心謹慎,滴水不漏,收官要急,如狂風暴雨,令對手無法反應。”吳鋒總結道。
聽完吳鋒所獻的計策,鄧愛侯高聲喝彩。
“妙計啊!謝小兄弟好計策。”鄧愛侯面露喜色,知道這一戰後,岩倉殿從此完全整合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鄧殿主留下令尊的性命。馬伯庸、尚清影、李清這三人雖然犯上奪權,但也都沒有下死手。”吳鋒又道。
這個計劃,免不了不少人被殺死滅口。他們涉及到權力場鬥爭,死也並非無辜,吳鋒在設計時,已經盡量避免讓無辜的百姓卷入其中。
但子弑父終究是忤逆之事,哪怕鄧愛侯早有此意,吳鋒的底線也讓他難以接受,所以希望鄧愛侯能留下自己父親的性命。
“只是如果按照謝小兄弟的計策,暗中行事的話,便不能不殺啊……”鄧愛侯歎息一聲:“若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這樣做。只是和平的手段,實在難於實現我的志向,亂世之中,當以門派發展為第一要務,個人親情只能放在一邊……”
吳鋒道:“我有折中處理的策略。如果情況允許的話,等到動手之前,再與殿主說分明吧。”
如果情況發展有變,也只能讓鄧愛侯做出弑父舉動了。
次日,在山坡背側分城當中的退隱殿主鄧嶸,便迎來了一位稀客。
“父親,孩兒前來覲見。”鄧愛侯滿臉恭敬神色道,望著滿臉蒼老的父親。
“喲,愛侯,什麽風把你吹到我這兒來了?”鄧嶸面帶揶揄道,這對父子的對立,已經到了無法調和的地步了。
岩倉城和分城的距離,不過兩三裡,然而除了鄧嶸有事到主城裡邊去之外,鄧愛侯幾乎從不去分城拜見老父。
鄧愛侯佯裝愧疚,歎息一聲道:“孩兒想了想,之前我行事,也太過武斷了些。議案在正式討論前,與父親私下裡商議商議,也許會更好。”
鄧嶸哦了一聲,只見鄧愛侯恭敬一拜,將幾個小包取了出來:“這是孩兒收集的蓬萊仙茶,獻給父親,聊表些許心意。”
蓬萊仙茶,產於東海孤島之上,三十年一熟,然而過了短短幾天的采摘期,嫩葉便會老掉,完全失去茶香和藥效。
此茶奇香無比,小小一片泡在熱水當中,香氣便能充斥一間大屋,沁人心脾。更有提神和穩固修為的作用,可以助人悟道,抑製心魔,在衝關時飲用,堪稱事半功倍。
如此珍貴的茶葉,鄧愛侯平時斷然是不肯拿出來給老不死的。然而如今他需要麻痹老父,不得不忍痛割愛了。
鄧嶸見到兒子獻上如此珍貴的東西,終於心下一緩。
虎毒不食子,人心也是肉長的。鄧嶸看到兒子露出如此的低姿態,當然以為這一向行事自負的兒子如今轉性了。
“來來來,快進來。”鄧嶸將鄧愛侯邀進內室。
“愛侯啊,你行事有時,的確太過武斷,我們父子之所以對立到今天這個地步,也確然是……”鄧嶸歎了一聲。
鄧愛侯想到之前的事情,心下也微微一軟,道:“是是,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好商量的。”
“對嘛,你若事先請示,我們便可以徐徐圖之……”鄧嶸道。
“那麽……結盟天子峰之事,父親究竟意下如何?”鄧愛侯問道。
鄧嶸拈著霜白色的胡須,老氣橫秋地道:“你有大志向,這是好的。然而如今時機未到,時機未到啊。”
早有美貌的侍女將鄧愛侯送過來的蓬萊仙茶泡好,氤氳的白氣彌漫室內,奇香撲鼻,令人神魂皆清。
鄧嶸雖老,卻變得越發好色,無女不歡。其妻子在許多年前便因為練功走火入魔而死,鄧嶸並未再娶,卻在分城中購入了許多美貌婢女,供自己歡好。等到侍女年紀大了,美色稍衰,鄧嶸就把她們轉手送出去或者嫁給服伺自己的下人。
修煉者一般看起來都比真實年齡要年輕不少,鄧嶸如今也就七十歲不到,卻如此蒼老,恐怕便是酒色所致。
這種陋習是名門之中的常態,這方面鄧愛侯還算不太腐化,一向潔身自好, 因此便被手下們吹捧為岩倉殿中興之主。
鄧嶸當著兒子的面,不好對侍女動手動腳,但眼中的神光也已有三分靡靡,他看著侍女走開,深斟一口仙茶,緩緩感受著水線滑過咽喉的飄飄欲仙之感。
“我自然也希望你對付神堂,但現在還不到時候。蘇夢枕敗給了薛衣人,但領地上並沒有發生任何暴動,清洲也不敢反抗蘇夢枕,可見蘇夢枕實力尚在啊。我們需要繼續等待時機……”鄧嶸悠悠道。
本來心中生出幾分和解之意,覺得父親要是同意議案,這事就算了的鄧愛侯,此時殺心再起,強行壓製著才沒有表露出來。
這該千刀的老不死,前怕狼後怕虎,純屬廢物一個!鄧愛侯這樣想著。
不過他此次前來,也只是為了麻痹鄧嶸而已。鄧嶸收下了他的禮物,和他和氣談話,目的也就達到了。
鄧愛侯又忍著一肚子的火氣,佯裝恭敬,敷衍了鄧嶸幾句,才告了別,從分城的大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