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夢綺舞遭遇不幸,而後是忘憂谷滅門慘案,這打擊對吳鋒來說不可謂不大。
但作為一個兼備理性思維和瘋狂血液的少年,調整能力的強大也是無與倫比的。
在一輪自虐式的放縱情緒之後,吳鋒打算將這一切暫時忘卻。
然而,離開了忘憂谷的環境,他不打算讓自己再謹小慎微。他要依照自己的本性而活,展現出自己狂放的一面。
既然本性是那樣,便不必刻意壓製。忘憂谷滅門事件,是吳鋒第一次情緒失控,但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在忘憂谷的人際圈完全毀滅,對於吳鋒來說,是劫難,也是新生。從今往後的路,便是一條尋找自己的旅程。
吳鋒回到被燒成一片廢墟的四合院,將未被烈火所毀壞的古董玉器之類的珍寶收進空間袋中,作為自己以後的生存所需。他從袁曙那裡奪取到一個乾坤袋,容量比原來的如意袋大了太多,因此可以把全部的家當都裝在其中。
至於忘憂谷中其他的財富,那都是留下來獻給岩倉殿主鄧愛侯的見面禮。
吳鋒與雲海嵐並肩而行,向著山下走去。
他的腳步放得很緩,影子卻被皓月拉得很長很長。月光在雲中明滅,影子也好像被呼嘯的北風吹得遊弋起來。
雲海嵐知道他的心意,也跟著放慢了腳步等他。
走出谷口不遠時,吳鋒突然轉過身,深深地凝望著這一片斷壁殘垣荒木瓦礫場。
他用手壓住兩腮,再次發出一聲清越中含著淒悲的長鳴,叫聲在群山之間回蕩不休,久久不絕。
寒風越發淒冷,仿佛死者的魂魄在呼應者他的召喚。
吳鋒揮手,向他們作別。而後轉過身去。
“要不了幾年,這裡就會變成一片完全被荒草覆蓋的山嶺,狐兔橫行,再也看不出絲毫當初的繁華痕跡。”吳鋒歎息道。
聽到這話,雲海嵐美目微動,浮現出一片淒迷神色,她撚了撚隨風輕揚秀發,玉指在月光下仿佛透明一般。
“洛邑京也是如此罷……”她幽幽歎道,言語中帶著滿滿的滄桑之意。
她被楊麒殺死時,楊麒尚未攻入洛邑城內,但她醒來之後,已經從吳鋒口中得知洛邑京當年便被楊麒屠城並縱火焚燒,大陸第一名城化為一片廢墟。
已經是四十年過去,估計沒有燒完的城牆磚石,也都被百姓運去做了蓋房砌豬圈的材料,卻不知那漫漫的荒草當中,還能剩下甚麽?
“岩倉殿離洛邑京的廢墟不算遠,等我們到了那裡,我陪你去一趟。”吳鋒道。
經歷了忘憂谷的滅門慘案,吳鋒已經理解了雲海嵐那種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情緒,理解了四顧無人的那種孤獨。
雲海嵐心中一暖,點了點頭。
夜幕中,兩道身影在山霧與流風中穿行,漸漸消失在山道的盡頭……
……
忘憂谷在河東盆地的北緣,南下到南界的風陵渡,哪怕是純靠步行也要不了太長時間。從風陵渡渡過黃河,直接就能進入岩倉殿的勢力范圍。
因為路程不遠,所以吳鋒也不再破費金銖買馬,而是依靠雙腿奔行,順便也鍛煉腿力。
但這樣的話,如果還把白玉棺掛在腰間,必然極為顛簸,雲海嵐白天躺在裡面也睡不了覺。所以兩人經過商議,雲海嵐在晚間先出發,等吳鋒到了風陵渡之後,和她會合。
她給了吳鋒一塊和上次在回春谷一模一樣的玉符,她到達風陵渡之後,便會在附近等待。吳鋒抵達時,只要捏爆玉符,她便會尋找過來。
在大道上,吳鋒穿著單薄的衣衫,眯著眼,禦風而行。
冷風吹在他的身軀之上,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臉上更是露出一絲灑然的表情。
他的腳步看起來挪動得並不快,步子也跨得不大,但行動起來卻異常地迅捷,留下一道道的殘影,就好像輕如飄葉,風吹著他行走一樣。
吳鋒已經開始探索那種曠遠不羈的心境,希望通過這個探索的過程來暫時忘卻心底的悲憤孤涼之意。所以他的行路方式,也發生了一定的變化。
但初試這樣灑脫如風的步法,其實並不比全速奔行來得快, 而且更加耗費體力。
所以走上一陣,便要緩下步子,慢走一段,順便也讓自己得到休息。
但吳鋒並不急於到達岩倉。定下了明確計劃,並知道這個計劃能夠完成,內心便可以堅定,不必顯得過於惶急。
馬路兩側的風景,雖然尋常,但如果仔細觀察,每一處都有所不同,走出一兩裡,景色的風格便能發生變化。
世界隻由有限的元素組成,卻表現出無窮的形態,因此才被稱為大千世界。所以從平凡的風景中細細體悟,也能感悟到天道的真義。
道,並不是隻藏在仙山海島之中,也不是只有富含藥性的瑤草琪葩中才能覓得。一花一木,一石一土,甚至蟲蟻、塵埃,只要靜下心來去觀察,也能從中有所體悟。
一路賞景,一路行走,六天之後,吳鋒終於到達了位於河東郡南端芮城縣境內的風陵渡附近。
時值嚴冬,黃河表面已經封凍,並不需要依靠渡船,只要從冰面上過去便能到達岩倉殿,然而這裡畢竟是重要的關卡,所以沿線很長一段河道上,岩倉殿都安排了高手駐扎,只要有人過河,就收取不菲的過路費,其中兩成上繳給大周朝廷,剩下的部分則成為岩倉殿的重要財源。
吳鋒並沒有帶馬車,錢財都藏在空間袋裡,因此要交也交不了多少,他也不打算繞遠路。一路旅途勞頓,就在風陵渡外的客棧裡好好休息一夜之後再渡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