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吳鋒聽到李詢的話語,長笑一聲,赤劍橫擊,蕩開圍攻,更是將其中一人攔腰斬成兩段,鮮血飛濺。
陳風的臉龐登時變成了豬肝般的顏色。
他未曾想到這十二三歲的小孩子竟有如此見識。
如果陳風眼力強一點,他就該能看出李詢擊碎他“星河十二劍”的那一擊,正是正宗的星河七劍訣。
陳風也絕不可能知道,霜台先生甯缺雲遊天下時,曾經往襄陽城造訪,在李家眾人面前展示了這一招“千百劍裡取一劍”。並且指點了李詢的修煉,還對李詢的資質大加讚賞。
從未離開草原半步的陳風,終究只是井底之蛙而已。
洶湧的劍球,如同滾滾濁流般搖顫著,又好像大雁的翅膀一般收放。
在夜空中,形成一顆燦爛勝過朝陽的星辰。
但李詢夷然不懼。
因為陳風心已經亂了。
霜台先生甯缺擅長陰謀,卻執掌以道德著稱的儒門正宗聖院,因此被某些人稱為“天下至惡”。
這樣奇妙的人物,才能創出“千百劍裡取一劍,至清至淺”這樣奇妙的法門。
無論甯缺手段如何,至少能做到“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
千百劍裡最強的致命一劍,本該是最飄渺從容的一劍,如今卻顫抖得最厲害。
李詢祭起伏龍鼎,輕輕彈指。
小鼎迎風即漲,化為一丈大小,一幕血光自鼎中噴薄而出,擊上層層疊疊的劍網。
一枚劍芒轟然折斷,而後磅礴的巨力洶湧而來。將漫天飛舞的劍華盡數收入鼎中。
陳風愕然看見巨鼎傾倒,漫漫星華在血色洪流的裹挾下,向著自己傾瀉而來。
他飄然閃避。身形如同流星閃爍於茫茫虛空。
本是他自己射出的劍芒,卻如影隨形。向著他緊逼而來。
陳風咄一聲喝,紫府中射出一面玉盤,皎皎如月,流光溢彩,翻轉之間,刹那放大,如同一面巨盾護在身前。
李詢一揮手,漫漫的劍芒猛然轟擊在圓盤之上。發出密雨斜風般的聲響,如同打碎琉璃盞,玉盤轟然破碎。
陳風感到身形一震,嘩啦一聲吐出血來。
牧民們一邊打水救火,一邊紛紛給李詢鼓氣:“小英雄,打得好!打死這個仗勢欺人的狗奴才!”
李詢曾得到奇遇,本身境界就不在陳風之下,而對於道法的精微控制,則要遠在陳風之上。
陳風眼睛一掃,便眼見十幾名手下被吳鋒一人打得左支右絀。
他心下一橫。猛地從褡褳裡掏出一枚黑色的丹藥,塞進口裡。
陡然間,一股燃燒般的氣息自他周身毛孔射出。眼中光芒暴漲,如同日升月落。
“黑山燃血丹?”李詢問道。
“不錯!”陳風長聲嘶吼,音如風雷,周身散發出滾滾的熱力,殘存的飄逸於斯盡去,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般:“今天算我踢到鐵板,但縱使如此,陳某人也要將鐵板踢個粉碎!以二十年壽元,換你們兩條狗命。受死罷!”
黑山燃血丹,是道門老牌大派黑山派所煉。以上百種大補之藥和十余種劇毒調配,經過七十二道工序煉製而成。一爐僅能出十枚。與丹鼎派的野火丹,靈寶派的鬼股丸合稱三大舍命丹藥,都能以犧牲壽元為代價,換取短時間的功力提升。
觀戰的牧民也都感覺到了陳風身上煥發出的那種強大氣勢,一名蒙著頭巾的婦女高聲呼道:“李家的小英雄,小心啊。”
吳鋒卻是漠然道:“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不相信自己本身的潛能,想要攫取勝利便更是癡人說夢。”
言畢,一招“大光輪”,金色的真氣在長劍中燃燒,光芒閃爍,令眾敵人心驚膽顫,劍如長弧掃出,頃刻便將一人攔腰截斷,又將另一人斬落一臂,鮮血噴射在草地之上。
話雖如此,李詢也實在感覺到了那股沉甸甸的壓力。
服用黑山燃血丹之後,陳風的道力雄厚,已經在自己之上。
只見陳風勢如瘋虎,向著李詢猛撲過來,翻掌怒吼:“星光無垠!”
一道星河流出,初時如涓涓細流,但很快天空便被星輝淹沒。
“逆!”
李詢口誦逆字真言,身形猶如泡沫浮動,化作光電在長空之上遊走,但卻無處可避,被漫天的星輝追趕著。
陳風已經瘋狂,這漫天的星芒也狂暴,帶著必殺的意志。
一次簡單的任務,竟要他付出二十年的壽元。陳風服下藥丸時很是果決,現在卻深是不甘,眼中如要噴出火來。
故此,陳風一定要將李詢斬成肉醬,才能稍稍發泄他怨怒的千分之一。
李詢運轉回風劍,遊走抵擋,但陳風的星芒一波接著一波,就好像潮水一般。
如今陳風的攻伐之力已經在他之上,令李詢應接不暇,難以找到機會反撲。
轉眸看吳鋒時,吳鋒對付那十幾名黑衣人,正是遊刃有余,卻絲毫沒有分出力量援救他的意思。
也對,如果陳風這種貨色,李詢都搞不定的話,也實在不配作為超越李清的三河希望之星。
李詢望著陳風那對仿佛燃燒著的眸子。
“好。你要發瘋,我就陪著你瘋好了。瘋完之後,照舊砍下你的人頭!”
李詢聲氣驟厲,一聲嘶吼,逆字天音再誦,身形折轉,如同霹靂一般劃開漫漫劍華。
十三四歲的少年剛進入變聲期,嗓音有種女孩般的尖銳,但以高昂的音調嘶吼出來,卻令陳風突然感到胸口都要被撕裂。
陳風一掌推出,三樣法寶同時向著李詢攻殺而去。
一根玉鏈潔白如雲,飛旋憑空。一枚精鐵盾上浮星光,如泰嶽壓落而下,又似天穹崩塌。一輪寶刀形似彎月,卻綻放出湛湛的劍芒。
李詢冷哼一聲,伏龍鼎如同隕石一樣怒擊而出,有開天辟地之勢。
轟地一聲,三樣法寶盡數被擊碎,化作黯淡無光的碎塊,紛灑而落。
李詢感覺到烈酒的味道,再次在喉頭浮起,血真的好像燒了起來。
縱然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上,也找不到這樣的戰鬥感覺。
李詢不怕痛,也不怕受傷,但在沙場廝殺時,他的血也是冷的。
因為過度催動道力,一口鮮血噴到嗓子裡,卻被李詢頃刻間就咽了下去,混著喉關殘留的酒味,隻當血酒飲了。
茫茫的星海被李詢瘦弱的身軀劃破,就如同西漠的賢者策馬踏碎紅海的波濤。
李詢右手一翻,一枚符印便颯遝而出,卻是一頭巨獸。
此獸,龜軀蛇頭,龜蛇一體,背負太極,體內自成陰陽,正是北方黑水正神——玄武。
玄武生死符。
卷動肅殺的鋒芒,符籙恰似最鋒利的死神之刃,劈開生死路,斬破輪回關。
正當盛夏,風卻也冰寒起來。
李詢身隨符走,目芒如劍,威勢逼人。
陳風的心中陡然湧起一陣刻骨的恐懼。
前一刻還是瘋狂的殺戮之意,這一刻恐懼便已透骨。
他鼓起余勇,手掌猛劈,掌心浮現北鬥七星——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天璣、天璿、天樞。
七星懸空,化為七把神劍,向著李詢斬殺而去。
李詢運轉逆字真言翻飛,全然不顧劈殺而至的神劍,怒喝一聲。
玄武神獸仰天長嘯,震得陳風身形呆滯。
符籙化為天劍,照耀蒼穹星宇,自陳風身上劃過。
刹那間,陳風以為自己已經被劈成了兩片。
但低頭時,身軀卻完好無損。
他正要得意長吼,卻突然發覺自己發出的七星劍芒,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他已完全提不起元力,轟然墜下地面,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不要……饒命……”陳風陡然哭了起來,他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越囂狂的小人,真正面臨死亡時常常越加怯懦。
李詢一揮手,回風劍怒斬,毫無阻滯地在陳風身上穿了二十三個血洞。
燒了二十三座帳篷,一個帳篷一個血洞。
而後陳風的身軀才在地面上齊刷刷地分開, 從頂門到胯下,整齊地分成兩片。
李詢暢快地噴出一口氣息,望著陳風身軀上噴湧而出的內髒和鮮血。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感覺到了殺人的痛快,仿佛心底的沉鬱在這一刻全部都呼嘯而出,散滅在無垠的蒼穹下。
“好小子!當浮一大白!”吳鋒擊掌道,將一個滿滿的酒囊向李詢甩了過來。
李詢拔開塞子,一飲而盡。
還剩十個黑衣人想要逃走,吳鋒和李詢快速追上去,一劍一個,盡數誅殺,沒有放跑半個。
“走吧。”吳鋒懶懶地道:“酒肉都吃夠了,再吃也吃不下了。”
“人也殺夠了。”李詢應道。
兩人相視,同聲大笑起來,一齊躍上馬匹,在牧民們感激的目光中,催馬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