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手下的六個黑衣人現在只剩下三個,折損一半,而且剩下的這三人根本不再主動攻擊,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傷,全力戒備著,看向甘切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驚懼。若不是巳還在這裡,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命令,他們絕對會直接撤。
甘切身上也並非完好,一些如箭頭般的尖銳器物刺在他身上,只是,沒有一滴血流出,甘切也像是完全察覺不到般,根本不受影響。
這就給畀的人很大壓力了。甘切這樣的人,他們根本就不想遇到,若早知道,他們肯定會勸巳別對這些人動手。
最絕望的,莫過於對方破開了你最擅長的最引以為豪的伎倆,而且是正面的不帶其他技巧的直接衝擊,令他們有種崩潰的感覺。
而巳此時又何嘗不是如此?
手臂上的肌肉還在抽搐著,握著長柄的手指微微發抖,身上的黑袍早已經不成樣子,如乞丐般衣衫襤褸。巳自打接任畀組織頭領之位,還從未像此刻這般狼狽。然而,身上的傷勢遠不如心理受到的衝擊來的強烈。
手指握著長柄的地方,有一個被削平的凸起,這裡原本有一條橫杠。
十字長柄觿刀,是依照“民”字的寫法改造而成的武器,那個類似“十”字的長柄,象征捆綁奴隸的架子,畀組織內,有罪的奴隸都會被綁在那樣橫豎交叉的架子上,焚燒或者使用其他方法懲戒。
但如今,巳手中這個長柄,只剩光棍一條,兩端被邵玄接連削斷。
一條豎直的長柄上方連接一個大觿刀,遠看著更像鐮刀了
巳現在後悔了,為何沒有聽稷放的話?在得知對方身份的時候,不該出手的。
開戰重要的是什麽?
情報!
巳對邵玄的了解的確有限,而吃了大虧的易家人,又不會向外透露邵玄的那些事情,怎麽說那也是家族之恥,部族內的人都少有知道的,部族外的人就更難得知了。
這也導致一向橫行霸道慣了的畀,在野心膨脹之下,將爪子伸向另一塊大陸準備大乾一筆的時候,碰到了硬茬,還作死地動手了。
當年巳將爪牙伸向另一塊大陸的時候是這麽想的:我抓你幾個人過來當奴隸,你們還能直接跨海殺過來不成?
事實是,炎角還真敢!不僅過來了,帶的人還不少。
今晚動手之前,巳又認為:讓你們把盜七交出來你們不交,那就怪不得我動手了!全都抓起來當奴隸,反抗者殺,讓你們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然而現實證明,巳又錯了。他親自出手,帶著擁有豐富抓奴經驗的親信,在比對方多出一個人的情況下,敗成這樣,連自己的十字長柄都被削成棍了!
這不僅僅是因為邵玄強大的實力,同時,還有邵玄手上的那把刀。在交手中,巳看到那把刀上有個雲紋,只是當時交手太快,邵玄的攻勢太猛,光線也不夠,巳根本無暇去仔細看清。但僅僅是那一瞥,巳也能確信,邵玄手上的那把刀,絕對是出自工甲家的某個匠師之手!
到底是工甲家的誰造出來的?他一定要去工甲家問個徹底!
巳心底滿是陰霾,腦中各種想法拉扯著,面上的肌肉抽動得表情都扭曲,眼神恨恨,但最終,還是理智更勝一籌,他選擇退。若是再繼續下去,別說另外三個手下,就是巳他自己,也會陷入更大的危機。
難得,這位第一奴隸貿易組織的頭領,此時竟然選擇退讓,還是被逼無奈的退讓。
“撤!”巳不甘地吼叫。
終於等到巳撤退的命令,三名已經負傷的黑衣人心中一松,片刻也不耽誤,收鏈子走人!總算不用面對那個怪物了!
巳帶著人,來的匆忙,走得也急。
“追?”甘切問。
“不用。”邵玄收刀,看向之前盜七所在的石頭,此時只剩下一個繩繭在那裡。
“人跑了。”甘切有些自責,剛才只顧著去虐人,竟然被那個滑溜的賊給跑了!也是他自大,自認為身體變成這樣之後,沒人能逃得過他的鼻子,血的氣味就算只有一丁點,他也能聞出蹤跡來,想逃也瞞不過他。
但偏偏,盜七騙過他,成功在他眼皮子底下逃了!
盜七通過改變汗液的氣味,躲過了巳放出的追蹤昆蟲,他還改變了血液的氣味,躲過了甘切的查探。而且,盜七並非一下子就完全改變,而是在甘切與那些黑衣人對戰的時候,悄然改變,然後趁眾人不注意,全速離開。
繩繭內部是濕的,盜七的汗液和血液留在上面,所以,甘切所能感知到的氣味一直都在那裡,而早已經改變的人,趁眾人不注意的時候,溜了。
“現在怎麽辦?”木伐問邵玄。
“木伐、刺都、區離、坴寨你們先回去,跟上隊伍,與隊伍一同前往王城。”邵玄道。
“你和甘切不回去?莫非你們要去追那個盜賊?”刺都問。
“不,”邵玄否認,“我們不去追盜七,我們要追的是巳。”
邵玄的回答讓木伐眉毛抖了兩下。卻也不再多問了。以前他雖然忌憚邵玄,但沒現在這麽深。能逼得巳撤退,這是遠遠出乎木伐意料的。同時,這也讓木伐堅定了與炎角合作的決心與信心。他是個英明偉大的長舟首領,一切以部落以利為重,怎麽樣能使部落更強大,走得更遠,他便會選擇哪條路。顯然,如今靠攏炎角,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等木伐他們離開之後,甘切將那個綁過盜七的繩繭劃開,仔細辨認裡面的氣味,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大意了。。”
這還是關切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不過沒有下次了。若是再碰到盜七,他不會讓盜七再用這個法子成功遠遁。
邵玄和甘切也離開之後,沒多久,天開始亮了起來,太陽取代的月亮籠罩大地。
漸漸地,紛雜的聲音也開始變多。
一支遠行交易的隊伍經過,警惕著面帶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他們走這條路線不止一次了,可以說,路線上的每一個地方,他們就算做不到完全清楚,但也能大致說出是個什麽樣子。可現在,眼前的情形與他們記憶中的截然不同。
“沙?這裡什麽時候有了沙地?是我記錯了?”一名遠行者面帶猶疑。
“我也不記得這裡有沙地。”
“你們都沒記錯。”領隊握著劍,朝那片沙地過去,中間經過的很大一片地方,雖然不是沙地,卻像是遭受過一次局部天地災變般,觸目驚心,這讓經歷過天地災變的人,心中再次浮現了那段恐怖的、想忘卻怎麽都忘不掉的記憶。
終於踏上那片沙地,領隊腳上踢到了一個東西,用劍將腳下的沙子撥開,露出一個暗黑的箭頭狀器物。
“是畀的人!”
這種東西,是畀用來布置陷阱的一個工具。再在周圍找了找,這樣的東西還有好多個。
絕對是畀的人沒錯了!
誰與畀的人在此交過手?為何連東西都沒來得及收?
抬頭看向遠處,離得近的樹林早已經枯萎,樹枝上一片葉子都沒有,樹枝像是一碰就能脆斷。遠處,雖然還有些樹的樹葉是綠的,但或多或少都帶著點枯黃,風一吹,就會有不少葉子飄落。
深吸一口氣,領隊邁動有些軟的腿回到隊伍中。
“此行需格外謹慎,不可大意!”領隊低沉肅厲的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不管畀的人與誰交手造成這樣的情形,都不是他們能去沾惹的,能避則避,他做好了一旦發現異常,便放棄此趟遠行的準備。
另一邊。
木伐他們趕上了大部隊。
“邵玄和甘切去追巳了,他說晚上讓凱撒注意著點周圍,凱撒能看到一些咱們看不到的東西,更保險……”木伐將邵玄的交代都跟歸壑說了。
長舟部落的人圍過來問木伐:“頭兒,傳說中的巳到底是什麽樣?是不是非常厲害?聽說他那把刀很奇怪,出自工甲家早已故去的匠師之手,世間再無人能造。”
木伐一臉的複雜,想說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
區離和刺都幾人同樣,有些好笑,又有些沮喪,但再一想,畢竟都是自己這方的人,頓時平衡了許多。反正不是敵人,這就很好了。
趕開圍過來的詢問的人,坴寨壓低聲音問歸壑:“東西還在嗎?”
“當然在,我一直隨身帶著。”歸壑將裝首領骨錯的獸皮袋打開,打算將東西拿出來。
只是,手一伸進去,歸壑表情就一凝,往外掏,掏出一塊觿樣的破石頭,頓時就感覺不好了。
翻袋子,沒有?
再掏, 真的沒有!
歸壑將獸皮袋袋口打開到最大,翻了個底朝天,瞪圓眼珠子使勁往袋子裡瞧,恨不得每一寸都掃個百十來遍,然而,事實就是,袋子裡裝的東西,真沒了。
一看歸壑的表情,坴寨就知道結果是什麽了。不過,有了之前盜七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無聲溜走的先例,再看歸壑這裡,也就不那麽奇怪了,甚至還感慨邵玄竟然能料到這個。
“在我們過來前,邵玄長老說過,若是東西被盜七再偷回去,就不用找了。”坴寨道。只是可惜,少了那個首領骨錯,就少了一個談條件的籌碼。
與此同時,盜七翹腿躺在一棵樹的樹枝上,一臉的得意,心歎自己真是聰明厲害,不僅成功脫身,還將東西又給偷了回來。想到炎角要去王城,盜七決定短期內打死也不去王城,這樣就不會碰到那些炎角人了。
嗯,肯定不會再遇到炎角人。
心理暗示過後,盜七開始打盹,做起了自己盜內前三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