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再次醒來時,第一時間所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風。
“這裡是……?”
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美麗的夜空。而在蒼穹之中,除了點點繁星之外,還有一道道光帶浮現其中,它們凝結匯聚成為了一條光的紐帶,向著四面八方延伸開來。轉頭環顧了下四周,是西部山地特有的闊葉林,樹林陰翳,柔和的月光照耀而下,將每一片樹葉的影子都映照在地面上,夜色在堅實的泥土地上投下斑駁的柔和。艾露聞到有些腥臭的味道,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那不時飄來的灰白色霧氣,可漸漸的,體感的回憶讓他想起了這難忍的臭味。
“是黑暗生物的味道……”
少女拍拍還隱約有些發疼的腦袋,最後的記憶裡,自己似乎是破壞了【黑暗祭祀】那個魔法陣的核心,然後只聽見巴巴羅薩驚聲尖叫之後,眼前便是蒙上一片黑影。之後……再次醒來卻是荒山野嶺?
仔細嗅了嗅之後,艾露嫌棄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原來是沾染在身上的血腥氣息,難怪有這麽濃重的魔物味道,是殺生太多了嗎?以前聽長輩們說過,深山老林裡的獵人們,一踏進那些野獸的生活圈就會被察覺,哪怕是連面都沒露一下。只是因為他們身上殺戮同類後留下的氣息太濃重了,即使洗過之後也無法抹去。當時還以為是笑話,不過穿越到這個魔法都能當初商品來販賣的世界,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不過這到底是在哪兒?……”少女拍落飄在頭上的落葉,自己這是暈過去多久了?
“這兒是迷霧山脈,距離馬格諾利亞大概三四十公裡。”清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少女回頭一看,原來是艾露莎。
“我們怎麽會在這裡?”少女揉揉眉心,問道。接二連三被牽扯進奇怪的事件裡,讓艾露對於一醒來發現身處異處這種設定開始感到敏感。又不是無限空間,有必要非得把人敲暈了之後再宣布主線任務的嗎!不過幸好距離鎮子不遠,坐魔導驅動車的話大概十幾分鍾就能回到公會了吧。
但是話說離公會這麽近的地方有黑暗公會在這麽大肆地活動,還有這麽個古代的遺跡什麽的,會長他們竟然沒有關注也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吧!
“放心,怪物已經被我們打敗了。”女騎士揉過少女的秀發,輕聲道,“我帶你離開陵墓不久,那個地方就開始崩塌,現在就算回去也只能看見一片廢墟而已。但不管怎麽說,這次行動你完成的很好,艾露。”
“行動?”
“嗯,這次能夠成功剿滅暗地裡活動的黑暗公會赤焰黎明,全靠你了呢。”
喂喂……我記得咱們的任務明明就只是清理擾亂農民伯伯的月狼啊……
不要隨隨便便就發布那些從一開始就沒有的設定好不好……
“……那我們是要在這裡過夜嗎?”聽見那個陵墓整個兒崩壞的消息,艾露還覺得有些可惜。畢竟墓穴裡可是還有不少好東西遺留著沒拿出來呢。不過要想讓她再回去一趟也是不可能了,畢竟在那種鬼地方呆了這麽久還差點被升天后,是個人都渴望活在陽光下吧。
“夜已經很晚了,附近的村子似乎在實行宵禁,不允許有人晚上活動。就將就著在外邊過一夜吧,不過我帳篷已經搭好了,容下兩個人應該沒問題。”艾露莎擦了擦少女臉龐的塵土,安慰道,“就一個晚上,明天我們就能回到公會了。”
“啊!沒關系的,野外露營什麽的,我也是很喜歡的喲!”看見艾露莎露出【讓你睡在這種地方實在是太該死了】的老管家般的眼神,少女連忙拍拍根本不存在的胸脯,說道。但事實上,就算在前世,艾露也很少和朋友們玩過野營,更別提露宿了。一方面新聞裡老是播放著驢友失聯的消息,另一方面作為都市的被壓榨者,哪裡有時間參加這種既費錢又費力的活動?
所以睡帳篷還是第一次體驗呢。
但即使是再大的帳篷,容積再多,所擁有的床鋪,也只有一張而已。如果說是納茲、哈比之流的話,根本就沒有床和地的區別在腦子裡。但總不能讓兩個青春期少女(禦姐)睡地上吧?艾露開始很自覺地就抱著枕頭攤開毛毯準備躺在地上,結果還沒過幾秒就被艾露莎強行拉進被窩裡。
“你不怕得風濕病嗎?”女騎士用著責怪的語氣,“嗯?”
“但不覺得這樣很擠嗎?……我睡相很差的,艾露莎。”艾露面露窘色,因為似乎這頂帳篷出產地的關系,也許那裡的民眾都是約德爾人身材吧,製造的床鋪也全是迷你型的。即使兩個人的身材已經是控制得很好了,也感覺好像是躺在嬰兒床裡一樣,貼的緊緊的。靜下來都能感受到對方肌膚下的跳動和有些上升的溫度。
“那也沒理由讓你睡地上。”依舊是不容置疑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強勢。
“……那……好吧。”像是繳械投降般地妥協了。
……
…………
然後就是一夜的無言。
直到東方露出的那一絲魚肚白告訴她可以從這舒服的束縛裡跳出來。
……
……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啊……
少女如是想著。
事實上,艾露感覺上的一整個夜晚,在這個次元準確的時間流速下,不過是隻過了十幾分鍾罷了。以往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在出任務的時候,為了能最大限度地保持體力,少女可從不會讓自己陷入失眠這種狀態。但是現在……艾露第一次覺得敏銳的感覺是這麽可惡,頭頸的皮膚上,女騎士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吐氣如蘭。一陣陣幽幽的香氣鑽進少女的毛孔裡,讓她忽然沒來由地一陣顫抖。
而且,即使是背對著艾露莎。露西也能清楚地感覺到,兩道目光從未離開過自己。也就是說,她也是一直沒睡麽?
什麽情況這是?
中幻術了嗎我?
……
艾露莎微微睜著眼,迷蒙的霧氣有些讓她不適應。在她眼前,烏黑如墨的秀發灘撒在被子上,輕輕吹散幾根短發,露出一大片雪白的連她也會嫉妒的肌膚。真是神奇……艾露莎在心底歎道。基本上魔導士們,因為經常在外面打拚的緣故,即使是女性的皮膚也不會太過白皙。保養得再好也經不起日曬雨淋吧?能有小麥色就是謝天謝地了,但艾露就好像是一輩子呆在深閨大院裡的姑娘一樣,脫下衣服宛如剛從水裡撈出來的煮雞蛋破殼後是水嫩得連她都不忍擠壓。她想不通。
別說艾露莎想不通,當事人自己也想不通。也許……基因好吧?
呵呵。
“艾露?”
“睡了嗎?”
沒有反應。
但從摟著少女的雙手的觸感可以感覺到,少女剛才忽然的一陣抖動。她也沒睡啊。
“我知道你沒睡。”
……
艾露無奈地想著,她也不知道為何,明明是可靠的同伴。可感覺以前和艾露莎在一起時,都沒有像現在這麽別扭。她甚至覺得,和火龍抱在一起,也沒有和艾露莎這樣睡在一起來得讓她緊張。
今天是怎麽了?
少女不知道,其實背後的那位和她一樣的不解。
“有什麽……事……麽?”
知道裝不下去,只能偏了偏頭問道。但就這樣,她竟看見女騎士直直地看著自己,目光安靜而深沉,仿佛絲毫沒有受到帳篷外那狼氣衝天的嚎叫,仿佛周圍的喧鬧都與自己無關一般,就那麽看著她。好笑的是,她心中卻是咯噔一下:“誒?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沒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剛才被放開的手腕突然被人再次握緊,溫暖的觸感瞬間從手腕蔓延至心尖,似是心臟被人突然牢牢握住。艾露莎沒有說話,神色中竟有一絲小心翼翼,連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怕將面前的女孩驚嚇到了一般。少女隻覺得臉有些發燙。她突然不敢再看對方的雙眼, 顧不得手腕上的動作,連忙將頭轉了過去。
手腕被人扯了一扯。
不作聲。
手腕再次被人扯了一扯。只是……這次的力道,稍微用了些力氣來。
沒辦法,再次轉過頭去,只看見那緋紅長發的女子歪著腦袋,與少女眼神瞬間對視在一起。
她突然間忘記了自己接下來該說什麽。
似乎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少女整頓了一下心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知過了多久,艾露隻覺得手腕上的動作突然間一點一點緩緩下移,最後終於蔓延至掌心,十指緊扣。
而艾露莎,她的表情終於從剛才就一直保持的寂靜懷念的沉寂而一點點煥發出顏色來,眼神微微動了動,表情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目光直直地望向女孩兒的側臉,爾後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咽了咽喉嚨,似乎想要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
黑暗的背景下,唯有月光與兩人的目光明亮而耀眼。
整個天地中仿佛唯有少女一人,冷冷的月色傾灑在她白皙而光滑的皮膚上,瞬間竟有些出塵入仙。這個女孩便仿佛黑暗中的一朵百合花,正在這個別人看不見的場所,平日裡發掘不出的嬌柔和美麗,於此悄然綻放。
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心跳聲還是帳外遠處村子裡的鼓聲。
但是沒有再抽出她的手,只是靜靜地,靜靜地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