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樁沒進過青樓,李素更沒進過,二人可謂是風塵界的初哥,正經挨宰的貨‘色’。.最快更新訪問: 。
聽著這位中年男子滔滔不絕自吹自擂,李素頗不自在地斜眼睨著王樁:“要不……先賞一段歌舞?”
王樁大嘴一咧:“‘弄’這些虛招子做啥咧?實在人,不講究虛套,直接上婆姨,臉大‘胸’大屁股大,快點,睡完咧我還趕路呢。”
中年男子應該類似於大茶壺的角‘色’,聞言臉‘色’有點難看。
青樓呢,確實是讓男人睡‘女’人的,屬於最古老的營生,‘春’秋戰國時便有了,經過一千多年的發展,現在的青樓已不僅僅只是睡完了提‘褲’子走人的場所,文人們給它潤了‘色’,多了許多前戲,歌啊舞啊,還有酒,‘吟’風‘弄’月,懷古詠今,酒興來了更有紅袖添香,適時地磨墨鋪紙,不管寫得好不好,總有一記或真或假的崇拜眼神送上,最後……才是睡‘女’人的內容。
現在王樁倒好,略過前戲直接跳到最後一步,而且很趕時間,路邊快餐店叫個盒飯吃完繼續趕路的樣子,令中年男子很悲憤。
我們這裡好歹也是高級場所好不好?雖然剛才打的廣告裡說什麽長安城的貴人來捧場確實沒有,但真的有幾位風雅文人來過啊,怎地今日迎來了這麽一個粗鄙漢子?
李素不自在地咳了兩聲,指著王樁道:“按他說的辦,嗯,他一個人,我就不湊熱鬧了。”
進‘門’是客,再粗鄙的客人那也是客人,客人不能得罪。
中年男子很快從高級場所大堂經理調整到路邊洗頭房小老板的角‘色’,適應得非常快,立馬躬腰笑道:“貴客放心,小人馬上叫姑娘們出來。”
一群鶯鶯燕燕從閣樓的房裡走出來,站在王樁和李素面前掩嘴輕笑,至於這些姑娘的相貌身材嘛……
一個小縣城的青樓。指望能從裡面發現什麽絕‘色’佳人未免就太天真了。
迎著鶯鶯燕燕們的目光,王樁有些害羞,黝黑的臉孔泛出一抹‘潮’紅,卻努力‘挺’直了腰,一副經驗老道的熟客的樣子,隨意掃了一眼,果斷搖頭:“不行。乾巴巴的,太瘦。”
中年男子滯了一下,馬上道:“小人給貴客再換一批。”
換了一批又一批,中年男子額頭開始冒汗,於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兩位貴客……這倆貨莫非是來砸場的?
直到最後一批,中年男子把青樓裡數得著的雌‘性’生物都叫出來了。王樁眼睛一亮,一副瓦礫堆裡發現明珠的模樣,上前站在一個大手大腳長得跟以前村裡的楊寡‘婦’頗有幾分相似的婆姨面前,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的……豐‘乳’‘肥’‘臀’?然後滿意地點點頭,摟過就往閣樓房裡走。
婆姨不斷掙扎,發出殺豬似的叫喊,王樁也很蠻橫。死命拖扯著,終於成功把這位重噸位婆姨‘弄’進了房裡,房裡一陣摔打聲後,很快沒了聲音。
李素和中年男子默默看著,臉頰很有節奏很有默契地同時直‘抽’‘抽’。
中年男子苦著臉解釋道:“那位貴客真是……卓爾不群啊,選中的那位姑娘其實……是我們青樓的廚娘,完事後怕還得給個‘交’代……”
李素黯然歎道:“連‘卓爾不群’這麽有文化的瞎話都編得出來,我相信貴樓的品位很高雅了……這口味。還不如找頭驢呢,驢比廚娘便宜多了……”
一臉‘肉’痛地取出十兩銀餅,算是為王樁“卓爾不群”的口味買了單,然後李素坐在樓下的矮榻上等王樁完事。
下人送上美酒,李素淺嘗一口,確實是自己釀造的五步倒,味道很烈。一小口便面紅耳赤。
樓外又走進來一個人,李素抬頭望去,二人目光相遇,場面頓時有些尷尬。
勉強算熟人吧。當初扈司戶提親的許家,涇陽縣城裡開商鋪的,上次李素夥同程處默在許家商鋪前演了一出‘混’帳戲,把自己的親事攪和黃了,這位進來的人卻正是許家的家長,那位許家閨‘女’的老爹。
親家相見,分外……眼紅?
許老爹穿著輕薄的夏綢衫子,身材微胖,白白淨淨很和善的樣子,見了李素坐在青樓裡喝酒,許老爹不由一楞,從他一瞬間的目光李素便看出來了,許老爹一定見過他,否則不可能‘露’出這種親家何處不相逢的目光。
李素有點尷尬,上次辦的那件事委實有點‘混’帳,更過分的是程處默臨時改了台詞,嫖姑娘不給錢這種借口太惡心人了,今日二人要死不死的又在青樓裡見了面……
幸好兩家親事黃了,否則翁婿二人青樓相見,怕是愈發尷尬。
既然認識,李素也不能再裝聾作啞了,於是起身朝許老爹行了一個晚輩禮。
許老爹似乎有些……臉紅?很奇怪的表情。
見李素行禮,許老爹急忙回禮,然後直起腰朝李素笑,笑容有幾分討好,也有幾分惶然,笑得李素滿頭霧水,莫名其妙。
許老爹回過禮後也不進樓了,匆忙轉身離開,二人由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李素心裡卻多了一個疑團。
很忐忑啊,難道程處默那家夥為了把他的親事攪和得更徹底一點,索‘性’叫人把許家商鋪給砸了?不然許老爹見了自己為何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有那麽可怕嗎?除了嫖姑娘不給錢外,總的來說,李素還是個上進的優秀青年好不好?
*
歸心似箭,快馬加鞭。
十余騎飛馳而過,出了縣城一路向東,道路兩旁的樹木和風景飛快倒退,李素的心不由自主飛揚起來。
離家似乎很久了,久到對這個剛熟悉的家又變得陌生起來,很奇怪,離家近兩月,竟沒有傳說中的近鄉情怯,而是很迫切。迫切回到家裡,迫切看見熟悉的一草一木。
天氣很炎熱,馬兒一邊跑一邊喘著粗氣,嘴角冒出了些許白沫兒,李素心疼地‘摸’了‘摸’它的鬃‘毛’,卻還是狠心地駕著它往太平村飛馳而去。
遠遠的,李素已看見村口西邊路旁那棵熟悉的銀杏。李素和王家兄弟臉上‘露’出了笑容。
似乎心有所感,李素騎在馬背上忽然‘挺’直了身子,匆匆向四周環視。
村口路旁的一座小山包上,一襲紫‘色’的裙衽迎風飄展,仿若墜塵的仙‘女’站在樹叢的‘陰’影裡,癡癡望著他歸來的路。
李素急忙勒馬。馬兒不滿地搖晃了幾下大腦袋,不甘不願地停下。
王家兄弟和另外八名騎士也看見了東陽,王家兄弟互視了一眼,發現彼此的眼中浮上幾分憂‘色’,終於還是招呼了另幾名騎士打馬先回家了。
李素下馬朝那座山包跑去,東陽也朝山下跑,後面還跟著踉踉蹌蹌的小‘侍’‘女’綠柳。
與想象中的重逢畫面不一樣。東陽‘激’動得兩眼泛淚,俏臉浮起一層紅雲,跑到李素跟前還有一步的距離卻猛然停下腳步,沒有喜極忘形,更沒有主動擁抱。
她的情緒克制得很好,只是紅著眼圈驚喜地看著李素,上下不停地打量,李素也微笑看著她。
“你瘦了。”二人竟異口同聲。隨即楞了一下,然後噗嗤一笑。
“你怎麽在這裡?你知道我今天回來?”李素好奇地問道。
東陽抿嘴搖頭,沒有回答,隻輕輕一笑,道:“路上辛苦麽?”
李素也搖頭。
彼此似乎有很多話想說,關於別後的經歷,關於沒有彼此的這段人生裡的空白。還有……關於思念。
然而這一刻他和她隻想享受重逢的喜悅,每多說一個字仿佛便破壞了氣氛。
眼淚終於不受控制地滑落,東陽使勁拭去,吸了吸鼻子。笑道:“平安回來就好,明日,還是那裡……我想聽你說說自己,怎樣行軍,怎樣攻城,還有你的小陶罐,都要告訴我,一個字都不許漏下。”
李素重重點頭,笑道:“好的,明日便陪你聊一貫錢的天,記得把錢準備好。”
東陽噗嗤笑出了聲,瞪了他一眼,道:“快回去吧,別讓家裡長輩等著,回家先拜過長輩才是正理。”
李素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好,我先回家,明日……”
東陽臉又紅了,抿著嘴點點頭。
跑回山下,李素翻身上馬便走了。
東陽仍癡癡地站在山包上,看著他去時的背影。
綠柳嘟著嘴,不滿地將路邊的野草揪來扯去。
“殿下啊……你每天站在這裡等著他,都等了十多天了, 怎不告訴他咧?”
東陽嘴角噙著輕笑:“告訴他這些,除了他的心疼,還有他的愧疚,我還能得到什麽?”
綠柳仍不滿意,嘟著嘴道:“可是……十多天呢,好辛苦的,應該讓他知道啊。”
“如果你將來有了意中人,你想讓他知道的不是你有多辛苦,而是你和他在一起有多開心,背後那些不好的,辛苦的東西,絕不要說出口,說出來了,大家都會累……”
綠柳睜著懵懂的大眼,疑‘惑’地看著東陽。
東陽仍盯著只剩一個小黑點的背影,呢喃般道:“小時候,娘親也是每天站在大殿‘門’外,癡癡地等著父皇,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那時我也不懂,沒有父皇我們母‘女’也活得好好的,為何一定要等他呢?娘親說,以後我會懂的,十年以後我果真懂了,和娘親一樣,也在等一個人,他來也好,不來也好,終歸只有等著他,才覺得自己活著。”
‘揉’了‘揉’綠柳的頭髮,東陽含著淚笑道:“以後你也會懂的。” 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