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吧?

　　你們全瘋了吧?一百文錢一斤啊！時下的粗鹽大概就是二三十文錢一斤，隻是讓你提純罷了，原材料都是我們家老爺出的。五十文一斤這麽離譜的價格，真不知道那位平素裡把錢看得比命還重的錢老爺，怎麽想也不多想就答應了?

　　這差事真不好跑啊，今早錢老爺開出二十文一斤的價格來談這樁買賣，我瞧著這價格真心可以了，便信心滿滿搶了這趟差事，一個黃毛小子，一天弄個十斤就是兩百文錢到手，誰家小子遇上這好事還不知足?誰知道竟讓人一口氣提到五十文還不帶還價，回去交差時就膽戰心驚，生怕錢老爺怪罪我辦事不力，還好老爺發瘋，居然一口答應下來，也沒怪我。

　　現在居然又提價，一百文錢一斤！這他奶奶的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我頭暈啊！

　　錢老爺瘋了?眼前這後生仔瘋了?媽啊，不，不會是我王六瘋了吧?

　　王六腦子裡一片混亂，忍不住又重新打量了下眼前這後生仔，這不也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嗎?一身麻布衫，腳底一雙破草鞋，一看就是貧家娃子，可是神情怎這麽悠然自得呢?一百文一斤，聲音都不帶顫的。小祖宗啊，這到底是位什麽樣的主啊?

　　藍修竹也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珠子，借著微微燈光朝藍子青不停地使眼色，臭小子真不識抬舉，五十文還不見好就收，一百文啊，這王六不直接跑路才怪！臭小子，你別裝沒看見啊！喂，臭小子，看這裡，這裡啊！

　　“郎君，談買賣要實誠點，說好了五十文一斤，不到半天工夫，怎又翻了一番?”

　　王六說這話的時候心裡也虛，早知道五十文就五十文，白紙黑字給你立個字據就好了！要不是錢老爺再三叮囑，這筆買賣一定要談下來，我才不跟你玩，玩得我頭都暈了，把老子當豬宰啊?雖然不是我的錢。

　　“王大叔，不瞞你說，你前腳剛走，後腳就又有人上門來收購精鹽了，開出的價碼直接是一百二十文錢一斤呢，人家這價格可比你有誠意多了。可我之前不是許給你們家了嗎?你們是第一家找我的，這就值二十文！可你們也不能叫我虧太多，放著人家一百二十文的價格不要，偏要你們的五十文錢，你說是不?”

　　藍修竹在一旁聽得張大了嘴巴，這小子啥時候學會胡說八道啦，這下輪到藍子青給他使眼色了。

　　聽說居然有競爭對手，王六心想這年頭怎麽了，有錢人是不是全集體發瘋了?不過這也讓他大為緊張，錢老爺再三交待……

　　王六咽下一口口水，定了定神，顫抖著道:“郎君，一百文啊，這也太貴了，王某也作不了主，還得，還得……”

　　“沒事，你就回去跟你們家主子商量下，就依你們之前的提的條件:一，精鹽不多製，就按你們說的五十斤，多了我也不給你們製;二，一天之內製好五十斤精鹽給你們。如果價錢沒問題，明日早上把錢和字據全送來，同時拉八十斤粗鹽來，晚飯時分便來取鹽。可聽仔細了?”

　　“聽仔細了，聽仔細了！”王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倉皇而逃。

　　瞧得王六走得遠了，藍修竹這才問道:“子青，你怎這般胡說八道?哪來的一百二十文?”

　　“爹，商場如戰場，兵不厭詐，他錢首財真心想買我們的鹽，不會再意多花幾貫錢的。”

　　藍修竹一臉的愕然，大聲問道:“錢首財?是他要買我們的鹽?你怎知道的?”

　　見父親一臉的不信，藍子青這才把自己托付邢黨長幫忙留意外村人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藍修竹這信了藍子青的話，他恨恨地道:“早知道是錢首財，你怎不給他開兩百文一斤?”

　　“爹，咱們現在急需這第一桶金，價格太高這魚就跑了。你別急，以後讓他出血的機會還多著呢，我一定讓他把那些黑心錢都吐出來！”

　　※※※

　　這天晚上睡得踏實，老天爺終於沒給藍子青送高壓鍋了，這玩意凍腳，又冰又硌的，一出現在被窩裡準把藍子青弄醒。

　　今天是一包XX牌話梅，袋裝的，吃早飯的時候藍子青將話梅拿出來，隻說是村民們送的，藍李氏嘗了一粒，連誇好吃，饞嘴的藍子玄吃得最多，就著白粥差點連核都吞了，連向來不吃零嘴的藍修竹也忍不住吃了一粒，吃完還想再吃，見藍子玄吃得香，就沒再多吃。

　　李二虎一大早的就來敲門，送來了六雙草鞋、六雙布鞋。

　　李二虎人高馬大，身體壯實，可能是覺得自己送的東西太過寒磣，一臉的不好意思，囁嚅著道:“大侄子，這，這是我家婆娘自己做的，你別嫌棄，當是替我們家閨女謝謝你的鹽水，救命之恩啊，可是你二叔家也沒什麽寶貝能拿得出手，你莫嫌棄！”

　　“怎會嫌棄?”藍子青也不推辭，果斷接過李二虎手裡的一打鞋子， 從中取了一雙布鞋，然後將自己腳上那雙破得不成樣的草鞋脫下扔到一邊，試了試布鞋，恩，腳感很好，舒服！

　　男人沒鞋窮半截，雖然隻是雙布鞋，看著比先前那雙破草鞋體面多了。

　　“二虎叔，這鞋子真合腳，穿著舒坦，嬸子的手真巧！”

　　“是啊，我家婆娘她也就這點手藝中用。”

　　“咦，這兩雙怎麽這麽大?”

　　“哦對了，這幾雙是給張大屠和他家那胖小子的，這兩雙特意做得大，應該夠他穿了吧?對了大侄子，你那天叫我和大虎留意的外村人……”

　　“對了，李二叔，還沒當面謝謝你們呢。”

　　“別說謝，這麽點小事，要謝也是我們謝謝你這個再世華陀啊！”

　　李二虎離去後不久，一輛牛車晃晃悠悠停在藍子青家門口。王六進了門，將一個沉甸甸的褡褳往藍子青手裡一塞，恭恭敬敬地說道:“郎君拿好了，這是五貫肉好！”(肉好是當時民間對銅錢的一種稱呼)

　　藍子青心裡暗喜，第一桶金看來穩穩地到手了，這下終於不用啃鹹菜了吧?

　　這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驗證了一件事，這錢首財果然是個見縫插針的主，哪裡有商機，他果然就往哪裡鑽，就像牛尾巴上的蚊蟲，轟都轟不走。

　　每個人都有弱點，錢首財的弱點就是他的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