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從半空嗚咽而過。
路兩邊碩果低垂,半熟的杏落了一地。
“沈夫人,別來無恙啊!”晉王爺看著眼前兩個盈盈的身影,搖著手裡的扇子,目光在小吳氏身上略停了停,最後落在了沈青黎身上。
這女子明顯比原先豐潤了些,臉上的容妝也越發精致,櫻口細腰,飄逸的裙擺隨風微動,依然是似乎要乘風而去的模樣。
他停下腳步,嘴角微翹地看著她。
沈青黎依禮上前福了福身,便退到一邊沉默不語,倒是小吳氏上前從容問道:“王爺和大人這是要進宮嗎?”
“正是,我們既然是來侍疾的,當然得盡心盡力地在禦前伺候。”晉王爺似笑非笑地說道,“若是你們得空,可隨我們一起去,行宮裡面的桃杏都熟了大半了。”
兩人一問一答,倒也看不出有什麽曖昧。
許有則挑挑眉,看了看沈青黎,表情複雜地問道:“不知少夫人意下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沈青黎立刻應道。
她正好想去行宮瞧瞧呢!
“呵呵,那就走吧!”晉王爺心情大好地爽朗一笑,大踏步地往外走。
沈青黎緊緊地握住小吳氏的手,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慕雲霆這兩天都在行宮裡處理公事,說不定還會碰到他呢!
通過層層門防,四人進了宮門。
許有則停下腳步,指著從腳下的路分叉出去的一條鵝卵石小徑,說道:“從這條小路過去,過了湖,就是後花園。那邊的桃杏都熟了,你們先過去,等會兒我們再去找你們。”
“園大樹多,你們可別迷路!”晉王爺含笑道。
“你們忙你們的,我們去摘些桃杏來。”小吳氏莞爾一笑,拽著沈青黎就走了過去。
兩人踏上那條鵝卵石小徑,拐了個彎。一汪碧水立刻呈現在眼前。這湖水是流動的,歡快地朝下遊奔去,湖面上彎彎曲曲地架著一道碧色的回廊。直通對岸。
對岸果然是桃樹滿地,杏樹滿坡。
紅的桃,黃的杏成簇成簇地掛在枝頭,一派繁華美景。濃鬱的果香沁人心肺,讓人忘了世間所有。
“這麽多果子。吃也吃不完,得拿出去賣吧?”沈青黎隨手摘了一個紅得發紫的桃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就吃,純天然無公害的果子味道就是鮮美。皮薄汁多不說,顏色也是自然純正的紅,吃在嘴裡。還有種淡淡草木清新的味道流連在唇齒間。
“哪裡用得著出去賣,聽說園子裡有個釀酒坊。專門釀了果子酒賞給宮裡的嬪妃們喝。”小吳氏也津津有味地吃著手裡的桃子,嫣紅的果汁濺在胸前的衣襟上也渾然不覺,自顧自地摘著枝頭上的紅杏。
幾個身穿宮裝的女子挎著竹籃從果樹深處走出來,見了兩人,畢恭畢敬地上前依次福身施禮,能進這園子的人不用問,自然都是身份高貴的貴夫人。
“你們都是酒坊的嗎?”小吳氏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其中一個身穿桃紅色衣裳的女子大大方方地上前說道,“這裡離酒坊不遠,兩位貴人若是不嫌酒坊裡的味濃,就移步前往喝杯茶,歇歇腳。”
果林深處,依稀傳來男人的說話聲,沈青黎聽出似乎是晉王爺的聲音,便扭頭對小吳氏說道:“姨母,咱們過去休息一會兒再走吧!”
“那咱們就過去坐坐吧!”小吳氏似乎沒有聽到那邊的說話聲,想也不想地挽起沈青黎的手,兩人跟著桃紅色女子身後朝酒坊走去。
林子深處,赫然出現一座紅瓦青牆的庭院,門樓上方上書三個大字:玲瓏酒坊。
果香混合著酒糟的味道迎面撲來。
甜糯中夾雜著一絲淡淡的辛辣。
“兩位貴人請。”桃衣女子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兩人信步走了進去,在院子中間一個八角涼亭裡坐下,涼亭四下裡圍著兩道塗了紅漆的欄杆,欄杆上刻著精美的龍鳳花紋,院子中間的假山上有泉水嘩啦啦地從石頭縫裡流淌出來,儼然一道小瀑布掛在假山上,四下裡的廂房都是一模一樣的樣子,門上,窗上都無一例外地描著花鳥的圖案,一切都是精致的樣子。
一個身穿灰色衣裙的老婦人正拿著木瓢,蹲在那裡,全神貫注地接著泉水,把假山上流出來的水舀到身邊的木桶裡。
“兩位貴人請慢用。”桃衣女子畢恭畢敬地上前奉茶。
小吳氏這才發現衣襟上的果汁,正有些為難,那桃衣女子立刻說道:“這裡有備用的衣裙,可解貴人之急,貴人若不嫌棄,請隨奴婢來。”
“黎娘,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換件衣裳。”小吳氏隻得起身。
沈青黎點點頭:“我在這裡等著姨母。”說著,便也起身在院子裡隨意走著,見那老婦人依然蹲在那裡頭也不抬地接水,便好奇地走了過去。
老婦人緩緩地抬起頭,一張蒼老的布滿皺紋的臉映入眼簾,密密麻麻的皺紋裡似乎在訴說著無盡的滄桑,鬢間的頭髮已經花白,上面斜斜地別著一支木簪,那木簪搖搖晃晃的,似乎隨時都要掉下來一樣,她渾濁無光的眸子盯著沈青黎看了片刻,愣了一下,繼而嘴角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貴人對這裡的一切是不是感到好奇?”
她的聲音很低, 很沙啞,就像是刻意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一樣。
“正是。”沈青黎衝她笑笑,在她身邊蹲下來,問道,“老人家,是用這些水來釀酒的嗎?”
“嗯。”那老婦人點點頭,目光落在她腕上的一顆小小的紅痣上,緩緩說道,“只有這個泉眼裡的水才能釀出地道的崇水果子酒,所以,一到了釀酒的季節,老奴便日夜守在這裡接水。”
“原來如此。”沈青黎環視了一眼這個院子,又問道,“這酒坊有好多年了吧?”
“整整四十三年了!”老婦人比劃著,又歎道,“老奴在這裡接水也接了四十三年了!”
原來是前朝遺留下來的酒坊。
“聽說以前這裡住著一位容妃。”沈青黎問道。
“老奴正是容妃身邊的貼身侍婢。”那老婦人直截了當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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