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霆歎了一聲。
把懷裡的人輕輕放倒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若有所思地說道:“那我還是去書房睡吧!你好好睡覺,等明天早上我再來陪你。”
說著,起身給她拉好床帷。
不聲不響地走了出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
沈青黎見慕雲霆竟然真的去了書房,不禁有些失望,她其實是希望他能留下的,而不是一聽是皇甫氏的意思,扔下一句話就顛顛地走了。
月光一點一點地窗外溢了進來,在床前平鋪了一層淺淺的白,越想越睡不著,她不要任何人的榮寵,對府裡為她舉辦的遊園會也不感任何的興趣,她只要他一個人的傾心相伴而已,是她太矯情,還是這樣的安排原本就不合理,瞬間,一種莫名的孤寂騰地湧上心頭,眼淚也隨之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外套間的門吱呀一聲響了一下。
接著沒了聲音。
想必是碧桃或者阿畫進來值夜了吧!
沈青黎擦擦眼淚,剛翻了個身,扯過被子蒙住頭,卻突然覺得她已經被人從背後連被子一起抱住,接著,慕雲霆的聲音低醇地傳來:“綰綰,你是想我想的哭嗎?”
“世子!”沈青黎毫不猶豫地抱住他,低泣道,“你不要離開我……”
“傻瓜,我不是回來了嗎?”慕雲霆蹬掉鞋子上了床,擁住她,低笑道,“剛才逗你呢!我想看看,你沒有我,是不是還能睡得香?”
“你壞死了。我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情逗我。”沈青黎賭氣地推著他,“你還是去書房吧!”
“好了,別鬧了,懷著孩子呢!”慕雲霆笑笑,不由分說地抱住她,掏出手帕。替她擦乾眼淚。“你看你,我才離開這麽一小會兒,就哭成這樣。你說我要是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出門,你可怎麽辦?”
“你不在家是不在家,可是你明明在家,卻不在身邊陪我。我心裡就是難過嘛!”沈青黎索性鑽進他的懷裡,幽幽說道。“我知道祖母這樣安排也是有道理的,但我畢竟是孫媳婦,也不好說別的,只能應著……”
“我知道我知道。”慕雲霆連聲應著。扯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支起身子把她擁在臂彎裡,柔聲道。“你放心,我每天都會回房陪你。祖母那邊我去說。”
“嗯。”沈青黎忍不住破涕為笑,枕在他的胳膊上,說道,“母親和二嬸打算辦個遊園會,說是要給咱們慶祝一下,祖母已經答應了,我提了提五妹妹請先生的事情,祖母也答應了,說隻管讓咱們物色人選,對外說是她的意思。”
“她們願意辦就讓她們辦去吧!只是到時候來府裡的人多,不要吵到你就好。”慕雲霆不以為然地說道,“至於五妹妹的先生,我還在物色當中,遇到合適的,我就請回來就是。”
“那就這麽辦吧!”沈青黎點點頭,又道,“只是我哥那邊還沒有回信,我又不能親自去幽州看他,眼下桃枝還在這邊等著呢!”
“這些你不要操心,交給我去辦就好。”慕雲霆伸手撫摸著她如墨的青絲,展顏一笑,“過幾天,我打算去幽州那邊走一趟,到時候我過去看看他就好,眼下雖然滄浪會的風頭已過,但是咱們還是要小心行事,若是讓太子知道了此事,還是很麻煩的。”
說完,半晌沒有回音,低頭一看,懷裡的女人已經睡著了,嘴角還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他笑笑,低頭吻了吻她,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平,觸到她纖細的腰身,忍不住地伸手在她小腹上撫摸了一下,想必裡面的小人兒也睡著了吧……
窗外,天剛蒙蒙亮。
微藍的天光透了進來,灑了一地。
慕長源坐起來,開始起床穿衣。
一個溫熱的身子環住了他的腰身:“老爺,天還沒亮呢!再陪著妾身睡一會兒吧!”
“時辰不早了,我該去衙門了,你再睡一會兒,我不讓百靈過來打擾你。”以往這個時候,他早就起來晨練了。
溫柔鄉,英雄塚,果然不假。
“那老爺今晚還過來嗎?”田姨娘抱著他不松手,嬌嗔道,“老爺,你可要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個秘方,若是過了這幾天,我這個月又懷不上了。”那個,她也想要孩子!
“這事咱們不著急,慢慢來。”一聽她纏著要孩子,慕長源頭都大了,像他這個年紀,眼下是盼著抱孫子,至於自己的孩子,他還是不是很熱衷的。
“就知道老爺是在糊弄我。”田姨娘松開他,不悅道,“老爺若是真心待我,怎麽會不為我以後打算,我若是沒有孩子傍身,日後在這永定侯府怕是越來越沒地位了。”
“你胡說什麽?這些年你不是過得好好的?誰也沒有因此此事怪罪你哪!”慕長源皺眉道,“這些日子我有些忙,怕是顧不上你,你不要瞎想,我如果有空,自然會過來陪你的。”
田姨娘見慕長源面露不悅,也不敢多言,隻得勉強一笑:“老爺公務要緊,妾身這就去廚房看看,給老爺準備早膳。”
剛吃完飯,許嬤嬤便帶著一個小丫頭進了院子,站在門口畢恭畢敬地說道:“老爺,夫人擔心老爺誤了時辰,便差奴婢送了朝服過來,世子已經在門口等著老爺了。”
透過珠簾,隱約看到田姨娘倚在慕長源身邊,正拿著杓子往他碗裡添湯,忍不住嘴角一沉,妾就是妾,也不知道給老爺把握著時辰,只顧賣弄風情……
“知道了,跟夫人說,後晌要帶一個同僚回來,讓夫人準備好茶點等著。”慕長源放下筷子,起身下炕,田姨娘也忙放下筷子,伺候他更衣。
待送走慕長源。田姨娘一溜煙地跑到清心苑跟沈青黎訴苦:“二少夫人,你說我的命怎麽這麽苦,我算是看明白了,老爺的心根本就不在我這裡,我要是想懷孩子,簡直是比登天都難呐!”
“此事急不得,順其自然就好。”沈青黎莞爾一笑。把桌子上的果盤往她面前推了推。“來來來,吃點水果順順氣。”
她唇上沾滿了嫣紅的葡萄汁,在透進來的天光下。散著嬌豔的光芒,整個人都顯得很有精神,完全沒有因為孕吐而有半點不適的樣子。
田姨娘滿臉豔羨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堆在桌子上五顏六色的新鮮瓜果。輕笑道,“少夫人不愧是府裡最最金貴的人。連吃的瓜果都跟我們的不一樣,嘖嘖,怪不得今天早上百靈說有快騎進府送瓜果,我還以為送到沐影堂去了呢!敢情都是送到清心苑裡來了啊!”
碧桃淺笑:“姨娘有所不知。這些瓜果都是世子派人從崇水那邊帶過來的,而且還都是現摘的,以後就每天送了。”
沈青黎只是笑。
她是典型的母憑子貴!
盡管如此。她也不好意思獨享這份榮寵,這些瓜果一到。她就讓桃枝給沐影堂送了一半過去,她可不想落下個持寵而嬌的名聲。
“嘖嘖,世子爺待少夫人是越來越上心了,聽說還從外面請了廚子專門伺候少夫人。”田姨娘眉眼彎彎地笑道,“少夫人,你這一胎,可一定要生個兒子,這樣才不會辜負世子的一片心意哦!”
雖然是第一胎,可是若是生個女兒,那太夫人和世子是肯定不高興的嘛!
“生兒生女都是緣分,哪能由著咱們挑?”沈青黎邊說邊吃了一串葡萄,又隨手捏了一個紅豔豔的大紅棗放在嘴裡嚼著,不得不說,這崇水的水果就是比京城那邊的甜,碧桃忙上前伸手要接住她吐出來的棗核,沈青黎忙擺擺手,“我自己來。”
吃個東西,還要人在一旁伺候,她實在是不習慣。
“少夫人,我研製了一種新的生兒秘方。”田姨娘傾身上前說道,“不知道少夫人願意不願意一試?”
沈青黎頓時哭笑不得:“姨娘,我都懷上了,是男是女都早有定數了,還要你個秘方幹什麽?”
敢情最近這些日子,田姨娘都不搗鼓那些脂粉什麽的了,而是改行研究起這些秘方什麽的,怪不得這幾天都不見她送什麽新調製的胭脂水粉了。
“我這秘方跟別人的不一樣,就是懷上了,我也能給保準你生兒子。”田姨娘口沫紛飛地說道,“少夫人別不信,我這可是從古書上抄下來的,就算是你現在懷的是女兒,吃了我的秘方,我包管你生兒子。”
沈青黎禁不住地笑出了聲:“姨娘,你是要拿我當實驗品嗎?你還是饒了我吧!生兒生女我都認了,我才不吃那秘方呢!”
碧桃在一旁也忍不住地掩口偷笑。
“哎呀少夫人,你可別不信,我那方子真的很靈的,再說,都是些花花草草什麽的研製的,又不是藥,試試就是了。”田姨娘急了,“不瞞少夫人,我最近一直在吃呢!”
“姨娘那方子是從《夢林筆談》上抄下來的吧?”一直悶不做聲的阿畫突然開口問道。
“對啊!你是怎麽知道的?”田姨娘眨眨眼睛,若是連一個丫頭都知道,那還算什麽秘方?”
阿畫清清嗓子,輕咳道:“當年我娘生我的時候,就是從《夢林筆談》上抄的方子,您看,我變成男人了嗎?”
田姨娘聞言,悄然打量了阿畫一眼,歎道:“阿畫,不是我說你娘,當年她一定是吃的劑量不夠,你看看你,這身材,這模樣,差一點就變成男人了。”
沈青黎和碧桃無奈地對視一眼,這也太能損人了吧!
阿畫卻是一頭霧水:“差了哪點?”
“你連差哪點都不知道?””田姨娘愣了一下,這丫頭是傻還是真不知道。
“不知道。”阿畫搖搖頭,眨眨眼睛,“請姨娘明示。”
“哎呀這孩子……”一向大大咧咧的田姨娘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臉微微紅了一下,忙起身道,“那個,我還忘了,我廚房裡還燉的湯,我該回去了!”
說著,火急火燎地走了。
屋裡,沈青黎和碧桃早已經笑彎了腰。
笑得阿畫有些不知所措,撓撓頭,悻悻地退了下去。
慕安迎面走過來。
阿畫鬱悶地叫住他:“慕安,你看我像男人嗎?”
“不像啊!”慕安有些茫然。
“那適才田姨娘怎麽說我差一點就變成男人了?我到底是差哪點?”阿畫不依不饒地問道,“為什麽你是男人,而我不是?”
慕安倒吸一口冷氣,見她滿臉認真地樣子,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我有要事要找少夫人稟報,先走了,改天再跟說這事。”說著,匆匆進了內苑,適才余木頭又過來約他,說是又攬了筆生意,讓他跟著過去看看。
有了上次的教訓,他得跟沈青黎稟報一下才是。
沈青黎聽他這樣一說,忙吩咐道:“碧桃,你跟著他一起去,看看那個余木頭在搗什麽鬼,記住,安全第一。”她私下裡早就跟碧桃說過,完不成任務不要緊,得首先保住自己的安全。
“是。”碧桃領命而去。
時辰尚早,路上沒有一個行人。
慕長源和慕雲霆騎馬並肩緩緩而行。
“二郎,龔四什麽時候回來?”慕長源扭頭看著他, 問道,“我覺得烏布殿下多半會來京城,而不會在邊境一帶藏身的。”他自然知道龔四是被慕雲霆派到並州一帶,暗地裡查訪烏布的下落。
“龔四估計就這兩天就回來了,我是聽說烏布有個先生在並州,所以就派龔四過去了解一下有關烏布的一些情況。”慕雲霆從善如流地說道,“父親說的對,烏布很有可能藏在京城,只是這麽長時間,這麽多人沒有找到他,說明這個人肯定是有什麽過人的本事,所以找人也得有找人的技巧才是。”
慕長源點頭稱是。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嘛!
前面,一棵樹倒在地上,佔了大半個路面。
慕長源勒緊韁繩,不以為然地騎馬繞過去。
慕雲霆卻遲疑了一下,警惕地看了看四下裡,昨天下朝的時候,這棵樹還好好的,昨晚也沒什麽風,大清早的,這樹怎麽就倒在這裡了?
霎時,一排密箭嗖嗖地朝兩人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