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丫頭,祖母雖然年紀大了,可是也不糊塗,我看到遠哥兒跟你鬧這樣的別扭,反而覺得很是欣慰呢!”皇甫氏笑笑,上前替她掖了掖被子,握住她年輕而又柔軟的手,說道,“我的孫子我知道,這孩子不管待誰,不會輕易上心,這一旦上了心,眼裡就容不下一粒沙子,難道你就沒有感覺到,他這是在吃醋呢!”
原來她還一直擔心她這個寶貝孫子性子倔,跟媳婦相處不到一塊去,互不干涉地過日子呢!
現在好了,這個臭小子知道吃醋了。
看來,他對這個媳婦是上了心的。
沈青黎勉強一笑,剛想坐起來,卻覺得身子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快躺好。”皇甫氏一把按住她,又摸了摸她的額頭,歎道:“剛才翠姑來過,說你著了涼,有些發熱,一會兒吃了藥,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見她不語,皇甫氏又道:“好了,咱們不提那個臭小子,祖母知道你心裡委屈,隻想留下來陪你說說話。”
“有勞祖母了。”沈青黎從善如流地應道。
桃枝端來藥。
皇甫氏親自接過來,扭頭對屋裡的人說道:“你們都退下吧!我們娘倆有話要說。”
眾人應聲退下去。
“祖母,我自己來。”沈青黎掙扎著坐起來,怎麽好意思讓一個長輩伺候她喝藥。
“躺好。”皇甫氏放下藥碗,安頓她躺下,輕笑道,“你就當是我替那個臭小子向你賠罪了。”
“孫媳不敢這樣想。”沈青黎說著,見皇甫氏淺笑盈盈地看著自己,臉微微紅一下。
皇甫氏一邊喂藥一邊皺眉道:“這兩天,我從小玉那裡,知道這些年,你跟你哥哥也吃了不少苦,眼下,你遠嫁到我們慕家,舉目無親的,能接觸的人,除了你帶過來的丫頭,都是婆家人,有些委屈想必也不願意跟我們說,不如,由我這個老太婆出面去跟太后討個人情,讓你哥哥入京為官,你看如何?”
去年中秋的時候,太后雖然說了那麽一嘴讓沈恪入京為官的提議,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卻又沒有音訊了。
因為沈家畢竟是前朝世家,皇甫氏也不便再提。
“多謝祖母關心,只是我哥他不願意來。”沈青黎如實說道,“上次我跟世子回靖州的時候,世子也提過此事,哥哥說他已經習慣了靖州那邊的生活,不想挪地方。”
“既然他不願意來,也罷!”皇甫氏點點頭,放下藥碗,掏出手帕替她拭了拭嘴角,又道,“黎丫頭,祖母其實有好多話想跟說道說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接濟你故去婆婆的娘家兄弟,雖然他們一直沒有找上門來,可是他們吳家的吃穿用度都是咱們慕府出的。”
“祖母真是好心腸。”沈青黎握了握她略帶薄繭的手,那是常年拿花剪磨出來的手。
“唉!什麽好心腸,祖母也是看著他們家揪心罷了,我其實有心提拔遠哥的舅舅,想著給他尋個好差事,讓吳家也能自食其力,可是那個舅舅啊!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整天泡在賭場裡,是怎麽勸都無濟於事,只可惜了家裡兩個待嫁的閨女,誰願意娶一個賭鬼的女兒。”皇甫氏說著,又說道,“所以,我想啊!要不,把遠哥們那兩個表妹接到府裡來,給她們尋個好人家,日後,你跟遠哥兒也有個走動的去處,你看如何?”
“一切聽祖母安排。”沈青黎忙點頭應道。
“那此事也就這樣了,待瑜娘出嫁以後,我就派人上門把吳家兩個表妹接到府上來。”提起慕瑜,兩人都皺了皺眉,皇甫氏看了看沈青黎,歎道,“昨天,本來靖州童家也要來的,可是聽說牽扯到了一個什麽案子,也沒來成,我讓你公公過幾天去靖州那邊看看,就把瑜娘和童公子的婚事定在下個月,不能再拖了。”
吃了藥,沈青黎頓時覺得身上輕松了許多,她坐起來,往上拽了拽被子,說道,“就是不知道姐姐同不同意。”
她原本以為慕瑜和那個童景奕經歷了上次的事情,關系會突飛猛進起來,誰知道,慕瑜卻依然沒有松口。
搞不懂!
“瑜娘心裡其實是願意的,只是那孩子重情,原來說是要給林公子守上三年的,所以才不願意嫁。”皇甫氏歎道,“這事不能由她了,守上一年盡盡心,也就行了。”
祖孫倆談得十分盡興。
想起後山上的那個女人,沈青黎忍不住地開口問道:“祖母,孫媳有件事情不知道該問還是不該問。”
以前她覺得說這樣的話都是廢話,想問就問,不想問就不問,幹嘛非要這樣說,可是現在她覺得其實這樣說,是給回答的人有個準備罷了。
“你問。”皇甫氏替她蓋了蓋被子,眉眼彎彎地看著她。
“不瞞祖母,我經常聽見半夜有人哭有人笑,之前龔四說那是夜貓子。”沈青黎直言道,“可是前幾天晚上我看到一個白衣女子就坐在我院子裡,她說她孩子丟了。”
皇甫氏聞言,沉默半晌,歎了一聲說道:“黎丫頭,原本這些事情,我早就應該告訴你了,只是一直覺得時機不到,至於我在等什麽時機,其實我自己都說不準,如今你既然開口問了,那我就告訴你。”
說著,她環視了一眼這間臥房,幽幽地說道:“其實咱們永定侯府原本是先帝的一座行宮。”見沈青黎有些疑惑,又解釋道,“先帝喜歡崇水,一直都是那裡處理公事的,偶爾回京,多半也是住在這裡的,極少回宮裡,所以當年皇子們也都是喜歡來這裡的,後來先帝駕崩後,皇上就把這裡賜給了咱們永定侯府。”
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說道:“你所看到的那個白衣女子原來只是這行宮裡的一個掃地的丫頭,叫元冬兒,後來,後來她被當時還是王爺的皇上一次醉酒後寵幸,有了身孕,那時皇上為了皇位極力表現自己,唯恐此事敗露被人抓住把柄,所以,就想讓遠哥兒的祖父,把這個元冬兒處理掉,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此事被你祖父知道後百般求情,說元冬兒是他一個故人的女兒,懇求老侯府留她性命,你祖父跟老侯爺當時很是交好,隻得冒險答應,派人去亂葬崗隨便找了個女屍糊弄過去,元冬兒才活了下來,為了保密,我跟你祖父府裡那些老人說,這只是個瘋了的下人。”
想不到此事還牽扯到原主的祖父,沈青黎的心本能地一緊,又追問道,“元冬兒生了個男孩還是女孩?”
“是個男孩,只是那個孩子出生三天后,就莫名其妙地失蹤了。”皇甫氏皺皺眉,說道,“這件事情一直困擾了近二十年,我不知道那個孩子到底是被誰抱走了,從那以後,元冬兒就瘋瘋癲癲的了。”
原來如此!
沈青黎頓時想起許錚的條件,許錚說,要想保住田姨娘母子也不難,他說他聽說永定侯府有個瘋癲多年的女人,他想見她一面,僅此而已,當時沈青黎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底細,只是推說府裡並沒有什麽瘋女人,許錚顯然不信,只是說,等什麽時候她知道有這麽個人了,再什麽時候找他談條件。
想到這裡,她便把許錚的條件,一五一十地皇甫氏說了一遍,疑惑道:“祖母,是不是國公府的人知道咱們府裡的這個秘密,所以他們利用許錚來要人……”
“不太可能。”皇甫氏聞言,吃了一驚,又道,“當年元冬兒跟皇上的事情,只有你兩個祖父知道,連我也蒙在鼓裡,我知道的這些,都是老侯爺臨走時交待的,國公爺夏延,不可能知道此事,那個許錚剛到國公府不久,他怎麽會知道咱們府裡有個瘋女人?”
如果,此事被皇上知道,那永定侯府豈不是就犯了欺君大罪,更重要的元冬兒的孩子還失蹤了……
祖孫倆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皇甫氏低聲道:“黎丫頭,你記住,不管誰問,咱們咬住不知道就對了,反正此事已經過了二十年,人證物證都不在了,即使有人知道什麽,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來。”
“祖母放心, 我心裡有數了。”沈青黎忙點點頭,想起慕雲霆,忙問道,“世子知道嗎?”
“他知道。”皇甫氏歎了一聲,說道,“我跟遠哥兒沒有秘密,除了你們,府裡再無人知道,包括你公公和你婆婆。”
待皇甫氏走後,沈青黎似乎還沒有從這個天大的秘密中回味過來,怪不得那個女人口口聲聲要找她的孩子,原來她真的生過一個孩子,而且還是當今皇上的孩子……
突然,沈青黎想起還有一件事情沒跟皇甫氏說,那就是元冬兒提到過夏婉月,說她認識夏婉月,而且還說夏婉月答應幫她找孩子,這是不是可以理解,夏婉月曾經從元冬兒嘴裡套過話,知道了什麽。
若是夏婉月知道了,是不是就代表國公爺夏延知道了……
沐影堂這邊。
一個彪形大漢扛著一個麻袋進了花廳,那麻袋頓時扭來扭去的,似乎裡面有人在掙扎。
皇甫氏面無表情地吩咐道:“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