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飛，著名電影導演，京城電影學院副院長，導演系教授。中國電影協會理事，中國電影評論學會理事，第四代導演領軍人物，以充滿藝術理想和質感的電影，成為中國電影藝術的一面旗幟。

　　已經古稀之年的謝飛導演，不僅教書，還在繼續拍電影，而且還要經商，擔任某娛樂公司的藝術總監。不過他經商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能得到娛樂公司的資本支持，為中國電影事業牽線搭橋。

　　最近，謝飛導演又把目光投向了第一屆全球華人非常短片創意大賽，受邀擔任大賽評委。

　　和其他一些影視公司的老板擔任掛名評委不同，謝飛導演堅持很認真的看完，其中的優秀作品。他看這些作品的方式很簡單，誰在網站的點擊高，或者誰向他推薦了哪一部作品，他就看。

　　目前已經過了三個星期的征集，一共有六百多部短片、MV和廣告參賽。

　　他也看到了不少優秀的作品，譬如創意新穎的動畫片《民族風》，感人至深的《泥人》，幽默中帶點心酸的《替張子二吃飯》等等。而今天，他要看一部剛剛上傳沒多久的短片，這部短片是他上大學的孫女推薦給他的。

　　甚至可以說，兩個星期前，他的孫女就告訴他，一定要看這部短片，因為他的孫女是這位短片導演的粉絲。

　　片子叫《調音師》，導演是個小年輕，叫白雨涵，有個外號叫什麽白劍客。謝飛覺得自己前段時間上網瀏覽新聞，好像聽說過這麽個人。似乎是和年前小凱鬧別扭的胡戈，一樣的人物，用現在年輕人的稱呼，就是草根的代表。

　　不過不管是胡戈，還是白雨涵，謝飛並沒有太關注，他曾經看過饅頭血案，剪的馬馬虎虎，跟專業片子比差遠了，就是比他帶的學生作品也差遠了。他固然不認可小凱的做法，但也不支持胡戈的行為。

　　所以，對於《調音師》，謝飛只是抱著姑且看看的態度。

　　戴上老花鏡，有些費力的打開網站，找到視頻區，然後搜索出來《調音師》，謝飛觀看起來。

　　有十幾秒的廣告，還有兩個小彈窗。

　　等待廣告的過程中，謝飛還有心情把彈窗給關掉。

　　很快，一段有些熟悉的旋律，隨著廣告的結束而響起，視頻沒有畫面，只有字幕緩緩的出現。

　　“白劍客工作室出品。”

　　“導演:白雨涵。”

　　“編劇:白雨涵。”

　　“主演:白雨涵。”

　　“似乎是《詩人之戀》的一首曲子。”看著字幕，謝飛想起了這首鋼琴曲是什麽。19世紀德國作曲家羅伯特·舒曼，創作的愛情小品《詩人之戀》，寫於他和深愛的克拉拉結婚那一年，屬於他最經典的作品。

　　謝飛想起了曲子的名字時，字幕褪去，畫面點亮。

　　一架鋼琴琴弦的特寫，幾個緩慢的鏡頭。

　　然後，低沉的男聲響起:“我很少在公眾面前演奏。”

　　“除非是特殊場合或觀眾。”

　　“就比如今晚。”

　　畫面一跳，一個老年男人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像是在聽演奏。

　　“這個男人是誰?”

　　“我不認識。”

　　畫面變化，穿著一雙襪子腳，襪筒上的小腿黑.毛裸.露。

　　再一變，隻穿著四角褲.頭的屁股，坐在板凳上，隱約可以猜到，是個裸.露的男人在彈鋼琴。

　　“我甚至看不見他。”

　　就在謝飛疑惑這個開頭在說什麽時，內心獨白聲中，鏡頭轉換。

　　一個雙眼灰白的小夥，蓄著小胡子的臉上是木然表情，身體隨著肩膀微微晃動。在他的背後似乎站著一個人，因為鏡頭距離太近，看不清全身。

　　“我是盲人。”

　　“再說也不是為他演奏，而是為我身後的人。”

　　鏡頭在這段特寫畫面，足足停留了好幾秒鍾，終於，畫面一暗，鋼琴聲在一聲脆響中戛然而止。

　　字幕瞬間出現。

　　“調音師。”

　　定格兩秒鍾，畫面點亮，似乎是諾大的一個音樂廳的遠景，台上燈光明亮，一位身著禮服的人，緩步向一架鋼琴走去。台下，寂靜無聲，連身著禮服的人腳步聲，都能聽到。

　　這個人，走到鋼琴邊，彎腰鞠躬。

　　內心獨白響起:“去年，我被看作是天才。”

　　“我也以為自己前途無量。”

　　鏡頭調整為上空拍攝，這個人在鋼琴前坐下來。

　　手緊緊的握了一下椅子的邊沿，再拿著抹布抹了一下鋼琴的鍵盤。鏡頭給到這人的正面，赫然是之前的年輕人，只是沒有胡子，更顯稚嫩。白皙的臉龐和額頭上，有汗水滲出。呼吸也稍顯急促。

　　“15年來我所有的努力，隻為一個目標。”

　　“肖邦國際鋼琴大賽。”

　　鏡頭有些顫抖，背景也有一些逐漸嗡嗡起來的聲響，好像心跳聲，又像是會場細微的回聲。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中，年輕人雙手放在了琴鍵上，微微的顫抖著。

　　整個氣氛營造的相當成功，原本還漫不經心的謝飛導演，也不禁推了推老花鏡，往電腦屏幕靠近了一些。

　　視頻中。

　　年輕人的手顫抖了一會。

　　然後，猛然按下去。

　　當！

　　一聲鋼琴聲，畫面瞬間變換。

　　色彩也從原本的明亮，變成了偏向陰暗的冷色調。

　　蒼白臉色的年輕人，虛弱憔悴的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看著天花板。

　　“我失敗了。”

　　“頃刻間萬念俱灰。”

　　年輕人轉過身去，看著床頭，一些藥品散亂的放著。他背對的地方，一個女人正在收拾行李。

　　“我獨自待著，被失敗的夢魘折磨。”

　　“掉進萬丈深淵。”

　　啪嗒！女人背起行李，摔門而出。

　　下一刻，畫面再度明亮起來。

　　年輕人已經蓄起了小胡子，穿著西裝戴著墨鏡，在一家西餐廳吃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過來。

　　“我活了過來，成了鋼琴調音師。”

　　中年人在年輕人對面坐下來，一個服務員走過來，隨手將一罐糖丟在桌子上。

　　年輕人開口諷刺:“這服務員服務真周到。”

　　中年人微微禿頂，掏出響了一聲的手機，一邊看一邊說:“這社會不是偷窺癖，就是暴露狂。”

　　又看著手機說:“昨晚我們聊了兩個小時，看她給我發的照片。”說完，將手機湊到年輕人的墨鏡前。

　　年輕人沒有接茬:“我是來吃飯的。”

　　“你這個年紀就沒一點不良想法?”對於年輕人的不合作，中年人有點厭惡，又看到年輕正將一杓糖放嘴裡，便說，“你把糖當飯吃嗎?吃死你我也不管！我來這裡可不是看你擺架子吃飯，我想知道，你的調音訂單怎麽一個月內翻倍了。”

　　“你的客戶欣賞我的工作，這很奇怪?”年輕人不可置否的說。

　　“有點。”中年人回答。

　　“有人投訴嗎?”年輕人問。

　　“還沒有。”中年人答。

　　年輕便輕松的問:“業務提高了也要抄我的魷魚嗎?”

　　中年終於忍耐不知，壓著嗓子咆哮:“胡扯！我今天早上接到個電話，說找我的盲人調音師。”

　　看了看周圍，中年人將音量降低:“你能解釋一下嗎?”

　　年輕人慢條斯理的喝了一碗湯，然後擦擦嘴，一臉輕松的說:“莫臥兒王朝的皇帝沙賈汗，在妻子死後……”

　　中年人打斷:“別講故事，我沒空聽你胡扯。”

　　年輕人再次開口:“莫臥兒王朝的皇帝沙賈汗，在妻子死後，悲痛萬分。他召來當時最好的建築師，建築師來到皇帝的面前。”

　　中年人隻好無奈聽他繼續說。

　　“皇帝問他:‘你結婚了嗎?’，‘結了，陛下。’，‘你愛你的妻子嗎?’，‘是的，陛下，她是我的生命，我愛她甚於一切。’，‘很好，那我就把她處死，你就知道我有多痛苦，就能為我妻子建起世界最壯麗的墳墓’，皇帝處死了建築師的妻子。”

　　頓了頓，年輕人微微一笑:“建築師建起了泰姬陵。”

　　……

　　短片看到這裡，謝飛已經拋開了之前心裡的那點輕視，將佝僂的背挺起來，很嚴肅的看著電腦屏幕。內心裡面，有一種看到好作品的喜悅，他是老導演了，已經隱隱約約觸摸到這部電影要說什麽了。

　　不過又感覺到自己看得並不是很明白，這部《調音師》鏡頭很慢，節奏也不快，但是氛圍營造的太出色了，起碼這前半段，沒有什麽瑕疵。不論是故事推進，還是演員的演技，都很好，很難得。

　　“希望後面不要崩掉啊，保持下去會是一部好作品！”

　　帶著期待又擔心的心情，謝飛導演認真的看下去。

　　短片中，聽完泰姬陵的故事，中年人沒說話，只是翻眼看了看年輕人。

　　年輕人總結說:“人們認為失去會令人更敏感。”

　　“你太有才，混蛋！”中年人不得不讚一句。

　　年輕人把墨鏡摘下來一點，露出渾濁的雙眼:“我決定變成瞎子。”

　　中年人湊近一看:“這是什麽?”

　　年輕人將墨鏡戴回去:“隱形眼鏡。 我下午要去一個新的客戶那裡調音。”

　　中年人籲了口氣，不知道該作何感想:“不是吧。”

　　“他們認為我的其他感官更發達，我的耳朵與無論比，一個盲人調音師，他們肯定會和朋友說起。”年輕人說。

　　然後鏡頭閃回，出現了一些年輕人去幫助客戶調音的畫面，人們在他面前無所顧忌，把最隨意最醜陋的一面隨便展示出來。

　　“別再吃糖了。”背景的對話裡，中年人說了一句。

　　年輕人沒有在意這句話，繼續說:“有很多好處知道嗎，給的錢更多，人們更友好，沒那麽多提防，我知道別人都不知道的事……”

　　“不好意思。”閃回的片段穩定下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

　　正在假扮盲人調試音調的年輕人，茫然的問:“什麽事?”

　　“我在你工作的時候跳舞不介意吧?”

　　“不介意。”年輕人回答。

　　一個年輕女人，便開始換跳舞的衣服，但是她回過頭，看到靠在鋼琴邊的導盲杖，做了個決定。

　　鏡頭對準她的雙腳，一件裙子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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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不修野狐禪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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