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內,澹台王圖松了口氣,笑道:“總算送走了這些煞星,真個是有驚無險。;”
見丁保兀自湊在窺孔前眺望,促狹道:“怎麽,你見鬼也見上了癮麽?這般不舍。”
丁保沉默片刻,忽然皺眉道:“狐狸姐姐……要不,我們跟過去瞧瞧?”
澹台王圖面上不動聲色,隨手輕拂膝裙,淡然道:“你不是好管閑事的性子,只怕是為了天兵?怎麽,你覺得木滄海那邊還有關於天兵的訊息未經說出?”
丁保點頭道:“很有可能!姐姐你也看到了,這廝簡直是個滾刀肉,陰險狡詐,不盡不實,劍祖和劍皇手下他也能逃脫,再忽悠蒙騙,從這江湖經驗明顯不足的譚陰陽手裡溜走也很正常!可如今,除了那什麽永生九神自己,當世最了解天兵的除了你我二人,就屬這位木滄海!這般好的兩相驗證機會,不可平白錯過!他或許掌握了更多天兵的來龍去脈,這條線索……絕不能斷。”
“你便不說,我也正有此意。你送我的禮物,我可還不會吹奏呢。正好去問問這木滄海老兒,當年劍祖是如何玩的。”
澹台王圖看見了丁保眼中不可動搖的鋼鐵意志,便笑道。
說完,斜乜一雙如水明眸,狡黠一笑:“我有言在先,若非木滄海已被製住不是畏懼,我決計不會讓你去的。譚陰陽的武功雖高,卻非是我的對手。”
說著盈盈起身,隨手扭開了出入機括。挽著丁保一躍而出。輕笑道:“發什麽愣呀?再不追。便追不上啦!”
兩人聯袂施展輕功,循著地上的泥馬蹄印子,一路追到了老律堂裡。
丁保恍然醒悟:“那真陽子被陰兵流關押起來,一眾老律堂弟子也都被剝了面皮,被陰兵以“偷天換日”的法子頂替,哪還有比他的寢居更安全嚴密的?換了是我,也選在老律堂落腳。”
仔細觀察,發現眾陰兵散在院中。四下巡邏戒備,然而真陽子的精舍十丈方圓之內,卻只有那些偷天換日得了面皮之後的“至陰真兵”能近。
這些不懼疼痛、隻遵命令的“至陰真兵”背對精舍,將房子圍得鐵桶也似。
譚陰陽手扶腰纏軟刃,走上五級階台,推門而入。
精舍內本透著通明燈火,窗紙上也似有人影搖曳,約莫是貼身服侍法王的婢仆親信。
澹台王圖忍笑道:“說是陰兵流,乃至地獄三宗的玄冥之主,到底還是得吃飯更衣、便溺洗浴。不能沒有從人服侍。走,咱們瞧瞧他卸下骷髏頭套之後。生得是個什麽模樣。”
拉著丁保掠過整排茂密樹頂,躍上房脊。
“至陰真兵”麻木不仁,若無陰陽法王袖中的鐵笛指揮,便如泥卻木雕一般,站著動也不動。
澹台王圖的輕功已臻化境,丁保身懷“勁草”絕學更不用說,二人跟蹤起來,法王譚陰陽自己尚且不能察覺,更何況是這班血肉活偶?
“這譚陰陽對自己的武功過於自信,這陣仗不像是防著外人,倒像是擺給自己人看的。”
澹台王圖抿唇輕笑,隨意指點著。
兩人窺準空隙,推開照壁板翻了進去,掠上精舍的橫梁,躲入屋角隱蔽處。
本以為譚陰陽講究排場,隨身仆役必多,以陰兵流的聲名之壞,就算捆著十幾名強搶而來、供法王淫樂的美貌閨女也不奇怪。誰知偌大的屋裡僅有一名灰發老嫗,生得方頭大耳,鼻若鷹鉤,輪廓極深,粗糙的臉上長滿怪疣,眼尾、顴骨處還有麻皮也似的大片暗褐細斑,模樣十分醜陋。
身子雖有些佝僂,肩背臂膀卻厚實得緊,骨架甚是粗大,背影幾與男子無異。
仔細一瞧,她的發色並非是白中摻灰,而是極淡極淡的褐色,頗為罕見。
老嫗步履敏捷,手腳利落,卻不似身有武功,見譚陰陽進門,端著清水瓷盆迎上前。
譚陰陽蹙眉揮手:“擱著罷,我想直接沐浴,今兒累了。”
老嫗依言放落,又指著屏風咿咿呀呀一陣,乾癟的嘴中缺了幾枚牙齒,本該露出舌頭的地方竟空空如也,隻余一團短短的肉根。
丁保瞧得不忍,心想:“‘陰陽法王’百世一系,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服侍他的人若是口舌便給,豈能守住秘密?”
比起炮製至陰真兵的慘無人道,或許拔掉舌頭在陰兵流的人看來,根本不算什麽。
滅絕人性之甚,直是令人發指。
屏風之後,冒出滾滾白煙,香湯與炭火的氣味隨著水蒸氣充盈室內,根本毋須老嫗提醒。
譚陰陽揮了揮手:“行了,這裡不用你了。歇息去罷。”
隨手解下腰畔的護身軟刃,忽又想起了什麽,嘴角綻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詭異弧線,回頭道:“是了,給我備好……”
才發現老嫗低著頭徑直走向屋角,嘖的一聲,提劍往前遞去。
“我日!這樣……這樣也要殺人!”
丁保義憤填膺,正要躍下,卻被澹台王圖挽住:“別忙!先瞧著。”
譚陰陽以劍鞘拍她右肩兩下,老嫗慢吞吞回頭。
他比了個手勢,徑直提劍走入屏風,窸窸窣窣一陣,嘩啦啦,那件破爛的泥汙鎧甲袍揮開水霧,搭上了屏風頂,卻不見那把纏在腰間的軟刃遞出,顯是解在手邊。
澹台王圖低聲道:“這人誰也信不過,寧可不要人服侍,寶劍不離身,甚至連號令至陰真兵的鐵笛都不離身。”
在丁保意識中,天下至邪至惡陰兵流的首領,信不過旁人也是理所當然之事,聞言不禁奇道:“狐狸姐姐,身居高位自寂寞,這很奇怪麽?”
澹台王圖只是微蹙蛾眉,並未接口。
那老嫗從衣箱底取出一隻鼠灰色的軟草皮囊,放在小幾上頭,將那盆沒用過的清水移至幾邊,又擰了幾條雪白的巾子擱在銅盤裡,才褪鞋蜷臥在屋角的一張小床上,背對著屋內,面壁而眠。
丁保恍然大悟:“原來她不只是啞巴,也是聾子,只能讀唇語而已。隻消背床而眠,就算譚陰陽露出了真面目也不怕,喚她時拍背即可。”
須知天生耳聾之人,多半口亦不能語,老嫗的舌頭被人以利刃割去,恐怕雙耳缺陷也非天生,而是受人殘害所致。
譚陰陽進入屏風,隨侍的聾啞老婆子又面壁蜷臥,整間屋子形同空置,丁保、澹台王圖二人終於有余裕四下打量,仔細端詳。
老律堂首座的精舍雕梁畫棟,自不消說。
居中,更置著一張金頂垂紗的撥步大床。
所謂“撥步床”,乃是將一頂四柱架子床放在木製平台上,四面加裝木欄鏤版,猶如置身一座小小門廊之中,華貴非凡。
那撥步床寬逾七尺、長約一丈,這還沒算上平台的部分。
台下共有十二足支撐,平台的前方飾有雕花鏤空的門圍子,床頂四周飾有同款花樣的鏤空眉板,前後十柱相銜,材質更是紅木貼金、嵌珠飾貝,哪還有一點兒像道士修行的地方?簡直就是大戶人家裡妻妾同床、擁被淫樂之處!
撥步床之外,另有一架雞翅木製的斜背躺椅,長長的椅背低斜後倒,較一名成年男子的上半身還略長一些,弧狀的扶手彎如葫腰,每邊均是前後兩截相接,梯田似的分作上下兩層,卻不知有什麽用途。
椅座下另有一密合的小方凳,拖將出來,即是具體而微的便床。
躺椅兩邊共四截扶手都綁著紅繩,饒是澹台王圖見多識廣,也不禁蹙眉:“這是什麽東西?”
忽覺頸後吐息滾燙,回見丁保眼睛發亮、呼吸濃重,奇道:“你知道那是做什麽的?”
作為前世仔細研究過《金瓶梅》、《肉蒲團》、《燈草和尚》之類的資深人士,丁保自然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麽。
聞言嘿嘿直樂,卻不說話。
澹台王圖好奇心起,唇抿著一抹明媚狡黠,咬牙輕道:“再不老實招來,姑娘一腳踢你下去。”
丁保極力組織語言,似乎解釋起來還是長篇大論,澹台王圖勾著他的襟口拉近些個,湊上香噴噴的嬌豔雪頰,低道:“近些說,小聲些,莫教譚陰陽發現啦!”
丁保嗅著她的溫熱香息,鼻尖幾乎碰上滑膩晶瑩的玉靨,襠裡直硬得發疼,若非顧忌著梁下還有陰陽法王在,便要將她一把撲倒,剝衣滋潤一番……微定了定神,斟酌措辭,小聲道:“那是行……行房用的。女子仰躺在椅上,以紅繩將腕子綁在兩側上層的扶手處,男子跪在方凳上……十分省力。”
澹台王圖粉臉一紅,卻機敏地抓住他話裡的漏洞:“那下層扶手的紅繩呢?總不會也是綁手的罷?”
丁保翻了個白眼,老老實實搖頭,低聲道:“那是用來綁腳的。”
那下層扶手雖長,卻不及女子腿長,除非將一雙腿兒大大分開,分跨兩邊,紅繩才能縛住腳踝。
澹台王圖本想反駁“誰忒無聊”,一雙妙目居高臨下,掃過那隻雞翅木離的斜背長椅,腦海中忽然泛起某些少兒不宜的畫面,且跟當日在華陽縣山洞內的場面漸漸融合……頓時大羞起來,用力擰了丁保一把,咬牙:
“下流小書生!誰教你這些肮髒活兒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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